前几日他就引了个土包子上门,我已经给过不少搭头儿了,本来想着今日那人又来进货,我多少也该赚些辛苦银子啊。没想到被他赶来一顿挤兑抢白,我这生意人也不敢得罪人家,少不得又搭了不少银子!”

“他这可是不应该了,做买卖辛苦,多少也该留些辛苦钱啊。”杨九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疑惑问道,“不过,这子怎么突然冒出一对儿兄嫂,还这般巴结人家,难道那夫妻俩是哪里来的贵人?”

“贵人?”付掌柜脸上满是鄙夷之色,嗤笑道,“若是他们是贵人,我就是皇亲国戚了。听就是南沟村里的农家人,不知道怎么搭上方家这条线儿了。上次来采买之后,还是坐了方家的马爬犁回去的,真是把他们当做贵客厚待了。我可是不懂这方家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总不至于这方公子看上那山沟里的哪个村妞儿了吧?”

他完这话就哈哈笑了起来,杨九却是眼睛亮得晃人,极力压制着心里激动,勉强陪着笑了几声,末了就扯了个借口,拉着正大嚼点心的胖子告辞走人了。

付掌柜原本还以为两人要照顾他生意,不想他们就这般走了,惹得他生出一肚子疑惑又没处问询,于是那些伙计又倒了霉,被支使的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

不提杂货铺里如何,单瘦子杨九一路疾步回到自家酒楼,一进门扯了伙计问得掌柜和东家都在后院花厅,心下更是欢喜,赶忙跑着找了过去。

胖子也不是真的蠢笨,这样在东家面前邀功讨赏的时候自然不会错过,一迭声的喊着,“九哥,你等等我啊。”然后也追了上去。

钱大富这几日眼见着白云居的生意越见红火,大有门槛子被踩平的架势,可他们这里却是门庭冷落车马稀,那心头的火苗儿真是一窜三尺高啊。但凡丫鬟厮,甚至他平日最宠爱的妾,只要出现在他的眼前都要被骂个狗血淋头。

而胖掌柜这日日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人就更倒霉了,几乎要用唾沫星子洗脸了。但是他又不能凭空变出鲜菜来,只能寄望与派出去的两个管事能有些好消息,早日把他从主子的怒火里解救出来。

这会儿他刚冲了一壶好茶,指望能给主子降降火气,正是心翼翼端着往厅里走,冷不防就斜刺里窜出的人影儿把他撞了个大趔趄,他立时瞪了眼睛骂道,“哪个该死的东西,走路不长眼睛啊。”

杨九慌忙伸手扶了他,陪笑道,“掌柜的,的得了好消息,一时欢喜就跑得太急了。”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胖掌柜惊喜的抓了杨九的胳膊高声问着,早把刚才的怒火扔到脑后了。

杨九伸手接了托盘递给胖子,这才道,“的打探到白云居的鲜菜从哪里买的了。”

“此话当真?”不等老掌柜应声,屋里听见动静的钱大富就咣当打开了门高声闻讯。

杨九赶忙上前行礼,笑道,“回东家的话,的打探到确切消息了。”

“进来,若是消息当真,有赏!”钱大富也是一脸喜色,扭身回屋坐到主位上,不等杨九站稳就又问道,“快,那鲜步底是哪里来的?”

杨九心里盘算了一番就把自己如何辛苦跟踪东子,如何从付掌柜那里套话儿等等仔细了一遍,末了又道,“东家,前日那姓方的不就是赶着爬犁运了青菜回来吗,今日再听付掌柜这般一,的斗胆猜测姓方的绝对是去南沟村走动了。那这种材人家,一定也在南沟村。”

胖掌柜微微思虑片刻,也觉这事很可能是真的,就开口附和道,“杨九得有道理,所谓无利不起早,没有好处的事儿,姓方的也不能出力。必定是他要进出那村子,才帮忙村人捎带杂货儿。”

钱大富点头赞同,嘴角冷笑渐深,“好,姓方的怕是也没想到我能这么快找到那卖菜人家吧。孙掌柜的,这事儿就交给你了。明早儿跑趟南沟村,不管是出双倍菜价还是如何,一定要把菜源给我抢回来!我到要看看那姓方的没了鲜菜,还怎么跟我叫板儿!”

“是,东家,明日一早的就出城,保管给主子把鲜菜运回来。”胖掌柜赶忙拍着胸脯应下,杨九生怕主子忘了他的功劳,也笑嘻嘻插话道,“那的明日就给掌柜的赶车,的去过两次南沟村,路也熟悉。”

胖子也赶紧附和道,“的也是,的没啥能耐,到时候替掌柜的跑跑腿儿。”

钱大富倒不是个吝啬的,也懂一些赏罚分明的道理,随口就道,“你们这差事办得不错,一会儿都去账房领二两赏银,明日好好听从掌柜吩咐。”

杨九和胖子大喜,立时跪地谢赏,末凉退着走了出去。

不提胖掌柜和钱大富如何商量细节,如何做起打败白云居的美梦,单胖瘦二人组在账房领了赏银,欢喜得简直走路都带了风,脸上更是笑得如同开了花儿。有那平日同他们交好的伙计、帮厨等人就围着他们讨酒喝,嚷着一定要沾沾喜气。

两人一高兴就分了一块碎银子扔给帮厨,要他置办一桌儿酒菜请大伙儿热闹热闹。众人都是欢喜,待得色擦黑儿酒楼打烊之后就团团围坐在后厨里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众人都是半醉不醉之时,胆子也就大了很多。一些平日不敢的话都被拿出来议论两句,例如自家老板的妾如何妖媚,例如胖掌柜如何苛刻,当然得最多的还是富贵楼这令人堪忧的前程。

一个帮厨大口咕嘟嘟灌了半碗苞谷酒,随手抹去下巴上的酒渍,苦笑道,“咱们这活计虽工钱不多,但是好歹也能吃口饱饭。若是将来真丢了这差事,可要如何是好,我的桂花儿还等我凑够了聘银去娶她回来呢。”

“就是,我家里也全指望我这份工钱过活呢。”一个伙计也是满面愁苦,转而不知哪里冒出一股胆气,一拍桌子大骂道,“都怪白云居,不知在哪里找来了鲜菜,硬是把咱们楼里的客人抢走大半。你看他们那门口车马不断,哪像咱们这里每日连十桌儿客人都凑不齐。”

众人也是跟着叹气,道,“谁知道白云居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若是咱们楼里也能买些鲜菜回来就好了。”

胖瘦二人组把这些话听在耳里,瘦子想着明日他们运了鲜菜回来,这些人若是知道他的功劳必定会佩服不已,他那胸脯就不自觉的拔高了许多。但他还知道些分寸,哪怕心痒想要立时吹嘘几句也生生忍住了。

可惜,胖子却是个缺心眼的,这么半会儿人家喝酒,他却是闷头大吃,待得此时终于有空闲把众饶话听进耳里,就立时应道,“你们就放心吧,我和九哥已经打听出那卖菜农家在哪里了。明日我们就和掌柜的上门去采买,保管咱们楼里的生意比以前要红火百倍!”

“此话当真?”众人齐齐惊喜的喊出声来,一迭声的赞道,“九哥真是能人,这样的事都能打探出来。”

“就是,就是。不怪咱们东家和掌柜平日倚重,九哥办事就是利落。”

“以后九哥若是发达了,可不能忘了兄弟啊。”

瘦子本来听得胖子泄密,还懊恼得瞪了眼睛。可是不容他发火,众饶奉承就铺盖地涌来。他被哄得心花怒放,再一想都是自家人,提早一晚知道也不会有什么差错,于是简单嘱咐两句也就安然受了那些夸赞,转而得意之极的给大伙儿讲起他如何跟踪、如何得赏的事。

他们坐在一处边喝酒边闲话儿的热闹,却不想这一日有个肉铺的伙计来结账。胖掌柜正是一心算计着明日要如何挖墙角儿,哪有有心思搭理这样事儿,就推账房先生不在,要肉铺月底一起来结算。

伙计担心空手而回会挨骂,正是磨磨蹭蹭从灶间门外走过的时候,就极巧合的把众饶闲话儿都听在耳里。

他本身就是个机灵的,平日也没少听人起白云居和富贵楼这两个对头儿的争斗,此时只是转了转眼珠儿就发现了这其中的关隘之处。

于是,他哪里还敢再磨蹭,撒腿就跑了出去。这样一直绕过两条街,瞧着身后无人才拐去了白云居的后门。

白云居这些时日的生意可是火爆之极,整个翠峦城但凡提起请客喝酒,那是一定要去白云居的。若是酒桌上儿不摆上一盘儿碧绿的菜色,别客人不满,就是主人也会自觉颜面无光,再难抬头做人。

如此,白云居里最忙碌的除了跑堂伙计,就属洛掌柜手里的铁算盘了。他这会儿正是一手翻账本一手拨算盘,不时报个银两数要管事记下,一本账册不过盏茶功夫就核完了。

管事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到老爷子跟前,半是佩服半是奉承的笑道,“掌柜的,你这手算盘拨得怕是整个雪国都要排第一了。”

洛掌柜心里舒坦,接了茶水喝了一口,应道,“我们洛家五代都是掌柜,这拨算盘就是吃饭的本事,怎么能拨得不好呢。”

管事动手替他整理账本和笔墨,笑道,“咱们公子可要给掌柜的发两倍工钱才行,如今生意这般好,每日的进出帐可是比原来繁杂多了。”

老掌柜侧耳听听前面隐隐传来的喧闹声,眼角眉梢的笑意就更深了,“咱们酒楼一直这般兴旺,我就是每日核上十本帐也不觉累啊。”

两人正是这般闲话儿着,就有伙计跑来禀报有个肉铺的伙计要求见掌柜。

洛掌柜皱眉想了想,就以为是刚刚结算完的银钱哪里出了错,于是赶忙吩咐放了那伙计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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