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已辞,新年始。
祝天山脉的万里墨绿林木中,也开始泛出星星点点的嫩绿,山崖上的城堡,早已把印着顾府二字的牌匾取下来了。据说是因为息川城那边派来了特使,方便沟通与异人族的关系,要把顾府让给特使。
顾南在此之前,以血书入谏,历数梵山帝国数百年来与那异人族的仇恨,声称纵然国师要求与那异人族交好,自己镇守的祝天崖,也只会视异人族为敌人,还劝说君王不要偏听一言。气得梵山君王在早朝时痛骂顾南,险些要革除顾南的将军之位,若不是息川城的太学院出面,历数祝天顾家的功勋,现在的顾家,就不是搬出顾府那么简单了,君王最后只降了一纸诏书,逐顾南出祝天崖,令其守在祝天崖下,将顾府腾空出来,让给即将派往祝天崖的特使。
在一片叫好声中,仍旧有不少惋惜的声音,兵权未解,那万里繁华的祝天商道,就始终攥在顾南手里。
新来的特使据说今天就能到,万里祝天的商家们都有些忐忑,一方面这几天是辞岁之后生意渐渐好起来的喜悦,一方面又担忧于顾家倒下,新官上任,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新的手段。就怕两边到时候争执起来,倒霉的还是这些普通百姓。
“你说顾南安安稳稳让出了顾府?”祝天崖下,一个卖烧饼的摊位前面,戴着面皮的顾浮生有些诧异,按照自己老爹的性子,不应该布下翻天大阵,等那特使一来,直接干掉嘛。
卖烧饼的老汉将烧饼递进灰炉中,很是谨慎:“那可别这么说,现在谁还敢说什么顾府啊,都说是吴府了。”
顾浮生皱眉:“吴府?哪个吴啊?”
老汉嘿嘿笑笑:“看你这小小年纪就没好好读书吧,吴都不知道,当然是那位吴象早啊。”
“吴象早?谁啊?”顾浮生挠挠头,这真是不知道。不知道这人,怎么还能看出自己没好好读书?
老汉凑过去,低声说道:“吴象早啊,是息川城太学院的院长,就是他帮着顾南说话的,这个吴象早可了不得,据说息川城里面的好些年轻人,不懂事儿,爱闯祸,家里都管不了,就送太学院磨练磨练。”
顾浮生皱眉,伸手示意老汉停一停:“太学院咋变成给那些年轻人磨练的地儿了?它不是学院吗?”
老汉这可起劲儿了:“挂个学院书院的名儿,你就以为他真是学习的地儿啦?一看你这年亲人就太单纯,那息川太学院名气响着呢,管你什么达官贵人,还是什么娇弱千金,进了太学院,出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再也不用那些长辈操心了。”
顾浮生问道:“这么厉害吗?是不是吹嘘的啊?”
老汉故作神秘:“嘿,我能骗你吗?这些都是好不容易听到的消息,听说这吴象早要来,祝天崖老多商家都想搭上这关系,把自己后辈送进太学院磨练磨练。”
顾浮生眼神慢慢变冷:“这些商家平日里也没少受顾家照拂,怎么还不等顾家凉透,就着急忙慌舔着脸去巴结新主了?”
老汉将烧饼从灰炉中取出来:“我说你小子从南国跑过来,对我们祝天的事儿倒是挺了解啊。”
顾浮生脸色一僵,尴尬地挠挠头,出来打探情报这事儿还真得表哥来,自己还是太容易露出马脚了:“这不是一路来没少听嘛,多多少少了解一点。”
老汉点头感叹道“你也怪不得他们,这些商人啊,再有钱,在有权有势的人眼里,也不过一只肥一点的蚂蚱,还是轻轻松松就能捏死的,我说一句话,公子可不要生气。”
顾浮生点点头,那老汉将烧饼用纸包好,放在一边,去捞另外几个,说道:“要是老汉我有那本钱啊,我也将自己的后辈送进去,一劳永逸嘛。”
顾浮生伸手摸摸刚包好的烧饼,试探试探温度,问道:“可是你们,不考虑考虑你们后辈的想法吗?那太学院这么厉害,想必手段也很残酷吧。”
老汉蹲在一边捞饼,摇摇头:“有啥好考虑的,你还是太年轻了。听说那太学院出来的学生,都变得半死不活的,要是在太平盛世,谁会花钱把自己后辈送到那种鬼地方去,那不王八蛋嘛。可是现在不太平啦,去年西北场之变,要不是云家挡住了那异人族的铁骑,祝天崖估计都没了,现在给公子你烧烧饼的,就是那异人族的老头咯,那有点本钱,还不给自己后辈谋条活路。”
老汉意识到什么,连忙呸呸呸,又说道:“公子可别介意,就当刚才听错了,老汉我可没说什么夸那云家的话,现在国师下令,说云家是引发西北场之变的祸首,老汉我可没犯令。”
顾浮生淡淡一笑,点点头,心底却是数不出的难受,所有人都知道是非黑白,但是就是不敢出声,顶多像这样无意说一两句,都还要赶快避讳,那到了下一代呢?下下代呢?云家就这样,扛着这口黑锅?顾浮生叹了口气,又想到自己顾家,真想一剑把息川城的皇宫斩开啊。
回到车上,顾浮生把打听到的事情都告诉给了云生,唯独那老汉后来说的话,没有说。
云生听完,侧过头看着高高的祝天崖,皱眉,事情在他看来,当然远不是那么简单,这个吴象早恐怕是和谁商量好了,在早朝之时,与梵山君王演了出戏,这样一来,顾南叔叔也没有理由拒绝,拒绝一个帮自己辩护的人,来做特使。
“表哥觉得怎么样?”顾浮生问道,他感觉自己还是少想了什么,想听听云生的见解,毕竟如今自己父亲,明面上是被贬了。
云生面色凝重:“恐怕顾叔叔是碍于那个吴象早给自己说过话,才安安静静搬出了顾府,只怕此事,正是为人算计了。”
顾浮生眼睛一睁,这才想明白:“你是说,那个吴象早,他,也是个坏的?”
云生点点头:“顾叔叔不可能没意识到,只是局势所迫,所以只能退一步,好在把兵权保住了,一时半会儿还没人敢真正动他,浮生你这几天去一趟看看吧。”
顾浮生表情有些难看,当初溜走就打定了主意,不成高手不回家。现在自己这个样子,云生,阳苗,都能轻松胜过自己,连则林那秃子也能压着自己打,怎么好意思回去。
云生继续道:“你回去一来能让顾叔叔安心点,能专心对敌,二来,现在不是说要两边和平共处嘛,想必顾叔叔那里会有些异人族的消息,你帮我问点。”
顾浮生点点头,既然是云生需要,那自己回去也就理所当然了:“需要我问什么啊,表哥。”
云生摸摸自己的下巴,这张新的面皮戴着有些不习惯,貌似是大小出了问题,云生说出两个字:“周矩。”
将暗军众人遣散开后,云生与戴着面皮的阎平沙在祝天崖下面闲逛,阎平沙这个彪形大汉居然买了串糖葫芦,说是自己女人吃过一次后一直想吃,自己多吃点好学会怎么做。那一串冰糖葫芦入嘴,两下就没了,看得云生也是啧啧称奇。
阎平沙嘴巴里还咬冰糖咬得嘎嘣脆呢,就问云生:“公子咋把他们九个给放了?不怕他们溜吗?我和他们待一块可是没少听那孙冰河说你坏话。”
“是吗?”云生倒是难得有了点兴致,问道:“说我什么坏话了?”
阎平沙咧咧嘴,表情有些难看,让自己把那些话说出来,还真有点为难自己,推辞道:“等我嘴巴里的东西吃完的。”
云生呵呵点头,知道阎平沙怎么想的,解释道:“他们大多数人与你不同,你是因为我救了你女人一命,甘心替我卖命。他们加上关山,谁不是桀骜不驯之辈,本来都是各有所长,因为当初欠下人情,才答应听命与谢言谢军侯的将令,结果最后拿着将令出现的人,是我这样一个后生,他们自然不会甘心。”
阎平沙点点头:“可是在我看来,他们却不如公子,当初西北场之变,公子孤身在龙潭虎穴中游走,毫发无伤地在那谍堡的包围下离开了,换他们谁来都不行,他们哪有资格取笑公子,特别是那孙冰河,不过区区地宙巅峰,换作我巅峰状态,轻轻松松就能把他干掉。”
云生点头:“对,你最厉害了,不过,我的身份你没和他们说吧。”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