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一下,摇了摇头。

裴月明拒绝换衣服,贴身太监以为她是疼的,没有坚持,给她抹了汗,解下外袍伺候洗漱。

由于她腿疼,全程都是被人搀扶着的,到了上厕所时,裴月明实在忍不住了,“……行了,都下去。”

于是她发现她说话很管用。

一出声,噤若寒蝉,不管贴身不贴身,捧盆还是提灯的,所有宫人太监统统低睑垂首,面朝她小心翼翼地倒退了出内殿。包括那个欲言又止的贴身太监。

裴月明眨了眨眼,这威吓够哈。

好了,这屋里终于就剩她一个人了,裴月明撑着起身,一瘸一拐入了浴室。

闭着眼睛解决了生理问题,就这么一会疼得她又一层汗,靠着屏风缓了一会,她才撑起去脸盆架子那边洗手。

水还温着,就着温水洗了洗,抽出叠放在架旁短案上的棉帕擦手。短案上支着一面铜镜,她抬头,视线就投在打磨光滑的黄亮镜面上。

十七八岁年纪,天庭饱满肤色白皙,眉骨微微有些高,轮廓显深邃,极俊美贵气也极具侵略性的一张年轻男子面庞,乌木般的浓黑剑眉微扬,他驻目间略带几分桀骜,唇角微微一动,仿佛挑起一抹不驯的讽笑。

一看就不是好脾气的人。

裴月明忍疼,一瘸一拐出了浴间,挪到内殿的床前,她睡下,扯被子盖住,长长出了一口气。

唉,希望一睁眼就回去了。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

意识渐渐昏沉,隐约听见风声呼呼,裴月明一惊,猛睁开眼。

帐内昏黑,借着窗棂子上些微天光,隐隐约约能看见芙蓉花纹样的杏色缎面帐顶。

她撑起身凑近看,还是浅杏芙蓉花没错。

她回来了。

一抹脸,她松了一口气,重新倒回床上。

这会膝盖明明没伤,可灼热般的痛感却仿佛犹在,裴月明忍不住揉了两把。

妈呀,快跪死她了。

嗓子干得冒烟,她伸手摸床头小几上的茶壶,咯一声响惊动的外间守夜的丫鬟桃红,桃红赶紧挑灯,倒了一盏热茶推门进来,扶裴月明起身伺候她喝茶。

饮尽一盏茶,裴月明摇摇头表示够了,桃红一抹她的额头,果然一手汗,急道:“主子,您又魇着了?”

这半月都第三回了,“等天明禀了姨太太,给您请个大夫来瞧瞧!”

裴月明摆摆手:“不用。”

昨夜并不是梦,大夫来了没用。

裴月明是个穿越女,前世短命意外身亡了,一睁眼却发现自己穿越到一个刚病逝的小姑娘身上,她挺庆幸的,虽然是古代,但好歹再活一回了。

本来一直无事的,但也不知是不是后遗症什么的,半月前她发现自己又穿了。

这次不是穿死人,也没有跨越时空,距离还挺近的,就在同一个京城里头。征兆无,发生时间不定,持续长则半日短则个把时辰,不一,间隔也没什么规律可言。

简单通俗来说,她还是她,只是偶尔和对方互换一下身体,然后又换回来。

至于她昨夜为什么跪太庙,那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太特殊了,特殊的高贵,当朝三皇子。

想到这里,裴月明忍不住捂额。虽然她才来京城不过短短一年,但没办法这位名声实在太大了,连她这府里的表姑娘都有所耳闻。

暴躁,易怒,幼时顽劣长大跋扈,据闻是个恃宠而骄宠的主,动辄有刑责宫人之类的事迹传出,反正凶戾名声赫赫在外。

这还不止,经过昨夜的裴月明可以很肯定地说一句,这位还殴打了太子,继而顶撞皇父,所以才被罚跪太庙了。

这叫什么事啊?

穿越大神能不能不这么眷顾她?裴月明头疼,余光却见桃红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她忙抓住桃红的手:“昨晚我做了什么没?”

她是屏住呼吸问的,所谓互换,她穿过去,对方也穿过来,有“他”的身份和名声在前,每一次裴月明都提心吊胆的。

“……昨日主子倚在榻上寐过去了,婢子正要扶你回床上休息,大姑娘那边来了人,说请您去赏新得的昙花。”

这是先前约好的,桃红回头,见主子已醒了,于是便先应和了下来,说随后就到。

“婢子就侍候您过去了,那昙花开得正好,大姑娘很高兴,您,您……”

桃红吞吞吐吐,裴月明心生不详预感,“……你说。”她受得住。

暖房养出的早春昙花实在难得,大姑娘办了一个小赏花宴。由于桃红主仆来得晚些,客人都到齐了,大姑娘便先问她这昙花如何?桃红眼睁睁见自家主子眉角一挑,神色不屑又带几分嘲意,红唇不紧不慢一掀。

“……您说,白而不纯,雪而不粹,此等次品不值一赏。”高傲不屑一顾,说罢拂袖而去。

桃红支支吾吾说完。

裴月明登时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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