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收剑回鞘。

斩离呆住了。

杨恣也呆住了。

白妗更是一头雾水,没想到姜与倦的这个操作,把杨恣放到眼皮底下,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头上长了草?任谁都受不了吧?

真不是个正常男人。

几个人走后,白妗也被姜与倦赶了出去,他没心思见她,而白妗见他脸色不对,一句话也没说灰溜溜跑了,回房蒙头一睡,懒得动脑筋想这些破事。

然而第二天一出门,扭头便见到杨恣,真是头皮发麻啊头皮发麻。

杨恣也莫名其妙,他领的职位就在不远处的外院,跟偏殿只隔一个回廊。

在没弄清姜与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之前,他也不愿轻举妄动。因此二人照面,不发一语,各自分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唉。

一连两天,白妗都没有见到过姜与倦——他似乎不在东宫。

直到听说某某婢女在宫苑,冲撞/偶遇太子的第三个版本,白妗醒悟过来,对啊除了她和杜相思,入侍东宫的还有另外三个啊,人可都是鲜嫩小姑娘,任君采撷那一种!

更别提杜茵这个名正言顺的,万一趁她空窗来找麻烦,她也不好动手不是。

更何况,毓明太子还没真的勾到手,万一就让别的小妖精搅和了,她堂堂明妃,说出去岂不是颜面扫地?

所以一大清早,姜与倦一回宫,她就跑到通明殿,给他端茶倒水,那么好脾气的人,愣是一整天都冷着脸不理她。

白妗表示:我太难了。

*

姜与倦最近有点风寒。

今夜更是愈发凉,许是倒了春寒。

进殿,崔常侍把他的氅衣挂起,添旺火炉子,便退了出去。

吏部李郯与几个官员坐在外间,为那紫檀珊瑚松木纹屏风所隔,次第出席,向太子奏事。

先是御史台一个姓何的官吏:“近来几道折子催得紧,尽是诛杀逆贼之事,好几封唱反调的都被压了下去。下官担心明日朝会,局面会愈发不可控制……”

一人笑道:“对手倒台是好事,刘大人何必杞人忧天呢。”

一身灰色缂衣的李郯压低声音:“中丞大人如此专权,恐怕并非好事!”

那人立刻反驳:“李郯你忘了,前几年陛下甚是宠爱二皇子,甚至有废嫡立庶之意,若非太子殿下横竖挑不出差错,恐怕早就身陷进退两难之境了!”

李郯摇摇头:“下官只是怕,杜大人如此行事,会引火烧到殿下身上。”

姜与倦本在一边烘手,一边静静听着,听到这句话才道:“李郯的忧虑情有可原。杜家与东宫毕竟同气连枝,如此步步紧逼,急不可耐,很难不惹得陛下忌惮。”

“那依殿下的意思……”

太子轻嗤,“孤这舅舅,不必管。越是这样,陛下才越会硬起心肠。东宫只需表明一个态度,给母后送个东西吧。”

他唤来斩离,将一个锦盒放在了他的手上。

斩离自退去凤仪殿。

众人各有所思,猜测那锦盒中是何物,姜与倦的手指轻轻在床沿上敲击。

“实则,孤也觉着此案疑点重多,像是被人故意引导,意在挑起争端。诸位不妨设想,若是等到局面变得不可收拾,忽然有人跳出来对孤一通指责——算计亲兄、视臣民性命如草芥……届时孤当如何自处?”

李郯只在心里过了一过,猝然惊道:

“当局者迷,臣等一心只在这棋面上,却忽略了执棋的手。殿下所虑深远。”

姜与倦叹道: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局势越是有利,越要小心陷阱。岂知不是有人正等着坐收渔利?”

爆炸案的疑点在于巧合,

巧合太多,每一个线索好像都是故意在引导特定的方向,针对之人也太过明显……何况那个商人之死,也有太多不合理之处。

他蹙起长眉,一丝忧郁染上面容。

毓明太子是浓颜的相貌,又偏向细节的精致,深眉浓目,挺鼻朱唇,笑时萧萧肃肃,爽朗清举,怒时柔态尽退,阴鸷横生。

面无神情地思索着,火光映热他的侧脸,犹如一尊玉像。

他忽然觉得不对劲,

直到细细的呼吸从脖后喷洒,一股凉意攀着脊柱直窜而上,有人贴着他的背,趁他没反应过来时,在耳边软绵绵一声:

“是我。”

他的唇被一只纤手捂住,像船忽然触礁,惊得他抖了一抖。

姜与倦侧脸,对上少女含笑的眼。

白妗制止他出声,冲他微微一笑。手心里很柔软,他大概张了唇,正喷着湿润的热气。

这样呆怔的太子可不常见,

他像是太过震惊,瞳孔自然放大,眼周密密一排睫毛微颤。

白妗饶有兴趣地欣赏,再度贴近他,用气音说:“殿下,他们好像提到你了。”

说着,便松开手去。

姜与倦下意识往外看了一眼,透过模糊的纱,穿着官袍的人影朦胧,四周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李郯的声音,正议起即墨城战事吃紧一事:

“最重要的还是筹集到银钱,以备粮草军饷之需。殿下,臣有一计不知当不当讲?”

姜与倦回:“李郯无需多礼。”

一只手搭了过来,他忽然觉得不好,也不知她用的什么身法,滑得像泥鳅一样,一下就挤进他的怀里,二话不说,捏着他的下巴,便吻了上来。

姜与倦震惊!

“前年南郭一带瘟疫,光赈灾银,就是一笔庞大开销。可与此同时,好些官商勾结,哄抬市价,大发横财。据下官得知,有几个富贾近日来在盛京置办了宅子,意欲长住。要想将他们连根拔起,不太现实,然时值国库空虚,不如让那些人好好吐一点出来。”

立刻有人愤愤:“这些发国难财的,真当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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