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雪总算是停了,透过云层,极北的严冬罕见的露出一丝阳光。迎着初升的朝阳,黄锁匠在整理行囊。
小黑颠颠的跑了过去,咬着黄锁匠的裤腿往回扯。小黑,就是那条小土狗的名字。
蹲下身子,揉了揉小黑的脑袋,黄锁匠将它抱回杨凡手里。
“师……师傅,你啥时候回来?”
第一次叫师傅,少年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拘谨,以及……喜悦。
少年是憨是呆,但是少年不傻。
听着少年略带期待及惶恐的语气,黄锁匠抬手拍了拍杨凡肩头的浮灰,理了理杨凡的衣领。本来还没怎么在意,这孩子突然之间已经这么高了。
记得杨凡刚跟他那会,只到他胸口,现在,给他整理衣领都已经有点费劲了。
“短则十天半月,长则一年半载,谁知道呢。”
顿了一会……
“若是实在等不到,那就别等了吧,存点钱,讨个媳妇……”
黄锁匠没有说下去,最后一刻,他还是没忍心。
这孩子心眼太直了,即便是善意的谎言,他也能当真,说不好,他会等黄锁匠一辈子。
杨凡原本欣喜的目光逐渐黯淡,黄锁匠从来没有骗过他。他说回来,就一定能回来。他说不用等他,就说明……
大雪齐膝,黄锁匠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远了,只留下两条长长的痕迹。被风一吹,这点痕迹也显得有点模糊了。
小黑发出呜呜的声音,寒风中黄锁匠的气味渐渐消散,这让它有点难受。
杨凡依旧会每天检查一遍门房上的锁,那是黄锁匠在的时候每天都要交代的。虽然黄锁匠一直没告诉过他,那房间里是什么。
除了每天出去找点活计,无聊的时候,杨凡都会练上几遍黄锁匠教的吐纳之术。
十里八村都极喜欢杨凡这个小伙子,虽然话不多,但是看着就讨人喜。他打得首饰,全都精致漂亮,尤其是那一手打长命锁的功夫,比他师傅还要高明几分。
所以每当喜得贵子,或者喜结良缘,都会有人请杨凡打上一个长命锁或鸳鸯锁。自然,红包是不会少的,杨凡终于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
金乌长飞玉兔走,又是牵牛花开的季节,小黑已经长到杨凡膝盖那么高了。黄锁匠已经走了大半年,杨凡攒的钱大概也勉强够讨个媳妇了。
院门是虚掩着的,杨凡记得清楚,自己走之前,明明已经关好了。
钱丢了杨凡倒不担心,他对钱没什么概念。但是锁匠一直叮嘱的那个房间,绝对不能让人进去。
推开门,满院子都是铜铃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小黑欢快的绕着圈圈,发了疯一般撒着泼,一个杨凡朝思暮想的身影站在院子里。
黄锁匠更丑了,在他脸上,三道不知道什么野兽抓出来的爪印斜斜的从额头延伸,一直到下巴部位。就连仅剩的一只独眼,也变为了灰白色。
“师傅,您回来了。”
黄锁匠没有说话,站在杨凡守了半年的锁前。六把锁,黄锁匠硬是开了要有一个时辰。
这是杨凡第一次看到黄锁匠打开这扇门。
“过来,跪下,磕头!”
言简意赅。
虽然疑惑,但杨凡还是照做,在黄锁匠的要求下,对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磕了三个响头。
一丝不祥毫无征兆,沉甸甸压在杨凡心头。杨凡内心惶恐,总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离他而去。
并指成剑,一抹流光自黄锁匠指尖闪过,射入杨凡额头。那是一篇口诀,和黄锁匠教给杨凡的吐纳方法差不多,但也有着些许不同。
“杨凡,过来。”
杨凡连忙扶着黄锁匠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你跟了我多久了?”
“差三个月满四年了。”
没想到,已经这么久了啊。
“杨凡,你怨过我吗?”
表情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杨凡从来没有怨过黄锁匠,如果不是他收留,杨凡很有可能饿死在哪个犄角旮旯了。
虽然已经看不见,但是黄锁匠却仿佛知道杨凡的动作。
“我就知道,你这孩子,太善良了,其实你可以怨我的。不过怨不怨都已经不重要了,希望,你以后也不会怨我吧。”
杨凡听不懂黄锁匠的话,下一秒,黄锁匠突然抬手,拍在了自己的丹田部位。
鲜血自嘴角溢出,染红了黄锁匠的衣衫。一个漆黑色的珠子被黄锁匠从丹田处硬生生扯了出来,浮在半空中滴溜溜的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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