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有消息传来。
王充容死了,死相很惨,据说去收尸的下人只看了一眼就吐了。
玲珑和英英也死了,收拾地整整齐齐,相拥在一起。
收尸的人去时,尸身已僵,无法将二人分开,只得一起装了袋子,送去乱葬岗。
叶蓁蓁听到消息,一点也不意外。
她想,皇帝下令把她们关在一起时,显然就已经预见了这个结局。
皇帝再过来的时候,她便又有些惧怕。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将她抱在怀里,感觉到她身体一僵,叹了口气:“你在怕朕。”
不是疑问句,语气甚至略带一丝委屈。
叶蓁蓁抿着唇不说话,皇帝把她头抬起与自己对视。她的眼睛很大,又大又黑,琉璃一般。他凑过去轻轻地吻了吻:“天下人都可以怕朕,但是朕希望你别怕朕。”
“为什么?”叶蓁蓁闭着眼睛,感受着那羽毛一般的吻,睫毛颤抖,喟叹一般地问。
也不知是问他为什么要杀了王充容、玲珑和英英?还是之前为什么要杀那些分明罪不至死的宫人。
“叶蓁蓁。身为帝王,也会有许多的不得已。”皇帝连名带姓地喊她。
“那个玲珑,她可以不计代价去对抗她的不得已,那么朕也愿意给她一个机会。”他没有敷衍,而是睁着黑得泛青的眼睛看着她,语气温和,很认真地在解释。
“可她最大的不得已,并不是报仇无门。她只是希望能和英英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她们,本没必要死。
“连朕这个皇帝都身不由己,她们又凭什么可以得到自己最想要的?”他惊异地挑眉,理直气壮。
叶蓁蓁哑然。
沉默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内心里隐秘的悸动,迟疑开口:“那为什么是我?”
皇帝于是笑了,桃花眼微微眯起,蒙着雾谒般的柔情,轻轻开口。
“因为朕总是会对你好的。”
清嗓带笑,气音簇起,萦绕耳畔。
叶蓁蓁不知道他曾对多少女子说过这句话,但她的心仍然像被击中一般,直直往下坠,直至淹没于星河湖底。
她累了,最近宫里这一桩桩一件件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每一个人的死都仿佛是压在她身上的一根稻草,直至不堪重负。特别是玲珑和英英,若她当时没有误入那个小院,是不是一切就不会变成这样?
叶蓁蓁在皇帝似水的目光中顺从了自己的内心,放开了一直以来情感上防备的桎梏,放任自己沉溺在那星汉璨璨的眼眸中。
她知道起码现在这个时间,他没有骗她。
自从她懵懂醒来,皇帝一直都对她很好。她有一个普通女孩该有的七情六欲,面对这样的如玉皮囊与似水温柔,她不可能完全不为所动。
你,可以成为我的依靠吗?
这夜的叶蓁蓁疯狂而执拗,她缠着皇帝要了一次又一次,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恐惧与疲惫都揉碎在那如火的欲望中。有一股陌生而激烈的情绪从她的身体深处喷薄而出,最后在泪流满面中颤抖地抵达了彼岸。
她内心里其实很清楚,皇帝连哪些宫女前日说了哪些话都一清二楚,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王充容宫里的那些事?饶是王充容将自己的棠梨宫经营得铁桶一块,在皇帝眼里怕也是漏洞百出的。
但是他没有管,他一直冷眼瞧着,等着这一出戏冲突愈烈,演至高潮,再到谢幕。然后他像一个心满意足的看客,丢下几张赏钱后潇洒离去。
如此冷心冷血,她真能捂得热吗?
叶蓁蓁觉得自己仿佛被生生分成两半,一半的理智恐惧着想远离他,另一半又如飞蛾扑火般忍不住想靠近这个唯一能带给自己救赎的人。
毒是他,药也是他。
阿修罗是他,阿难也是他。
他说,叶蓁蓁,你是不同的那个。
这一刻,她像所有陷入爱河的女子,固执地愿意相信她是真的与众不同,哪怕可能会溺死在这河里。
直到皇帝离开了流仙阁,叶蓁蓁连梦中都还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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