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琬和杨彪自知理亏,被卢植这一说,垂头丧气地低下头去。董卓却没有两人好相与,对谈突然被人打断。董卓一时恼怒,暗自磨牙看向卢植,道:
“大胆卢植,你睁眼看看,这里岂是你胡言乱语的地方!还不给我滚回坐席!”
“胡言乱语?”
卢植硬着脖子,迎向董卓,朗声道:“这宴席之上,到底是谁在胡言乱语?当今天子年幼,尚无失德之事,何来不可为人主之言?且天子仁德,恩威并重,有贤名于外,未来可期。何谈废立?董司空以为你自己是谁,废立之事,是你董卓可以过问的吗?”
“混账!”
董卓拍案而起,脸上横肉颤抖,目露凶光,射向卢植,道:“卢植小儿,欺我太甚。你是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来人啊!把卢植给我拿下!”
闻令,西凉兵大步走入大堂。不久前,众人才见了董卓一怒杀死庖人,自知董卓这不是开玩笑的话,连忙出声为卢植求救。祭酒蔡邕作揖拱手道:
“司空息怒,卢子干乃海内大儒,名望重于四海,杀之不义啊!”
其余公卿也连忙出声恳求,向董卓施威。但董卓哪儿肯罢休,不依不挠地仍要杀了卢植。徐荣眉头微皱,看向身侧的李儒。要说,他们今日的目的,本就是查探那些人会反对废帝一事。董卓若是先把卢植杀了,其他人心存恐惧,便不会提出反对意见。李儒的指鹿为马之策,便落了空。但看李儒平静的脸色,根本没有干涉董卓的意思。徐荣明白,李儒是不愿得罪盛怒中的董卓。他也只得抿抿嘴,静观事变。
眼见着西凉兵抓住了卢植。手无缚鸡之力,又已是老人的卢尚书奋力挣扎,却无可奈何。公卿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只听一声怒喝从旁侧传来。
“大胆!”
却见并州刺史丁原掀案而起,怒视上殿的西凉兵,道:“我看今日有谁敢动卢子干!废立天子,本就是非臣之事。我倒想知道,谁敢站在董贼一边。”
说着,丁原斜眼看向上首的董卓。丁原敢于挑衅董卓,是因为他同样手握重兵,驻扎在洛阳城郊。
两个大军阀目光相遇,董卓凶狠,丁原狂傲,谁也不肯落了下风。董卓方想发威,震慑丁原。突然间,正好看到了丁原身后之人。
那人身长八尺,挺身而立,比丁建阳还高了一个头。站在丁原身后,那人微微扬起下巴,冷酷肃杀的目光直射董卓,精烁有力。饶是凶残如董卓,也不禁心头一凉,气势不觉大减。对方的目光,就像一把剑般,刺穿了董卓的胸口,让他呼吸不过来。
呯嗙
董卓撞倒了桌上的酒爵。酒爵倒下,酒液顺着桌子向下淌,董卓的身子却僵硬如石,无法动弹,仍呆呆地看向丁原身后武将。
一旁的公卿看着这一幕,心中大概在暗自嗤笑。谁人想到,一向无法无天,倒行逆施的董卓,也有吃瘪的一天。
对此,徐荣却不能坐视不理。他身为董卓下属,与董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到这里,徐荣不动声色,扶起酒爵,又接过奴婢手中巾帛,擦掉桌上的酒液。做完这些事儿,徐荣发现双方仍在对峙,便解下佩剑,放到桌上。
在与会时,公卿是交出了自己佩剑的。但董卓和徐荣,是除了卫兵外,唯二带剑上殿的人。这个举动,一下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没人明白徐荣这么做的目的,徐荣也不会去解释。他随即起身,来到丁原身旁,伸手扶起被丁原推翻的几案。
一时,公卿的呼吸都不觉停住。要知道,现在的董卓与丁原,便如两团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旦靠近,便有爆炸的危险。双向距离越近,越是危险。徐荣这样解下佩剑,来到丁原身旁,稍有不慎,双方边可能大打出手。
这时,众人纷纷猜测起徐荣解下佩剑的原因。有的人以为,徐荣是为了打消丁原的警惕。有的人则认为,徐荣这是为了表示,不用剑,他也无惧并州人。总之,丁原一时竟被震慑住一般,默然站着,一言不发。
至于徐荣自己,此刻没有心思想这么多。他此刻站在丁原面前,就像把头伸进老虎的嘴里。对方如果骤然发难,卫兵想救都来不及救他。因此,徐荣心里同样压力很大。但他强压着自己,扶起几案,将之擦干净,随后对丁原行礼,道:
“丁使君请。”
丁原怔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如果对方是打算动手,丁原并不惧怕。但徐荣这一招,着实把丁建阳弄懵了。
一旁,李儒也连忙站出来打圆场,道:“请坐,请坐,大家都请坐!大家都是大汉臣子,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儿搞得剑拔弩张的呢!”
董卓就驴下坡,哈哈大笑,道:“是啊,何必紧张呢!方才,我不过是有意吓吓卢子干。卢子干果真如传言中所说,刚正不阿!天子得臣如此,何其庆幸。请坐!请坐,都请坐!”
丁原冷哼一声,带着身后的武将再次坐下。卢植却不领情,拂袖大步离开了大堂。董卓看在眼里,暗自恼恨,脸上却浮现起虚伪的笑容道:
“卢子干可真是真性情!”
“是啊,是啊。”公卿纷纷应和。
董卓废帝之议,经这么一闹,气氛莫名缓和了几分。董卓暗自吐出一口浊气,将卢植暂时抛在脑后。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董卓明白,有丁原相护,这不是寻卢植晦气的时候。但另一方面,董卓也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废帝的事情。他又看向坐在下方的太傅袁隗,问:“袁太傅,这废立之事,您怎么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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