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君临朝、叛乱初平、边川归附、年关刚过,四面出击,皇帝梦里头都哭爹喊娘还叫奶奶。季鸿升这个当臣子的,就更没有闲暇了。
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眼眶子都发酸,又用冷水抹了把脸,给自个儿套上官服,灌下去一大杯浓茶,眼眶子还是依旧的酸。到院子里被料峭的春寒一冻,激灵了一下才觉着算是醒过来了。
老仆马叔比他起得更早,却精神抖擞,还在厨房熬好了粥。可惜端上来的粥太烫,季鸿升没吃,吩咐马叔往里头加两把咸菜继续熬了当晚饭——不用动手把咸菜夹进去,比馒头方便。
季鸿升上了朝,听老师和刘阁老吵架、听御史台骂人、听各部今年的报备——回兵部还得再听一遍更详细的。下了朝,皇帝身边的德申又来了,说季大人,皇上让您晚上家去之前,到御书房一趟,有事要交代。
季鸿升点头,预备着回兵部听了报备就写个条子去东太平苑,然后再从东太平苑赶回来面见皇帝……这一大圈跑得,得在东太平苑吃顿饱的,不然晚上回去也只有搁了咸菜的粥。
兵部的报备没什么问题,季鸿升吩咐了给江南盐运加点护运兵,不然被水匪抢了去、官盐成了私盐,领了牌子的盐商闹腾,江南还得闹盐荒。
换下黛蓝的官服,终于去了东太平苑,季鸿升吃了一盘子煎饺。笋丁脆爽、香菇鲜美、猪肉多汁,未曾煎过饺子皮柔韧,煎过的底部焦香,一盘只有六文钱,可谓物美价廉。这个卖生煎、煎饺、汤面的小摊子在一家胭脂铺子斜对面,旁边紧挨着的是相王家邸,往南边走两百步是楚王宅子的后门,隔着一条街还能看见齐王当年住过的地方。可谓风水上佳,生意兴隆。
吃完煎饺,季鸿升满意地长叹一口,又让老板打包了几份生煎、煎饺。老板是江南人,卖的是各种汤面,面条就不那么方便打包。
拎着包好的吃食,季鸿升去了五城兵马司在东太平苑的班房。
班房里头,四个汉子围着一张方桌掷骰子,季鸿升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对着门的汉子叫了停。
季鸿升提溜着煎饺、生煎,拱手:“学生来找一位丁爷。”
一个瘦高个摇头:“哪个丁爷,这儿没有姓丁的。”
季鸿升把煎饺摆到桌上:“学生也许久未曾见到这位丁爷了,冒昧前来,一点吃食诸位不要嫌弃。”
打开的纸包冒出热气,香喷喷地直冲面门,四人给季鸿升让出一个位子。
季鸿升坐下:“东太平苑今日只有几位当差吗?”
刚才的瘦高个急乎乎地拿了递来的筷子,夹起煎饺道:“那怎么可能,街上不得有人看着?每日当班的都得二十人,哥儿几个只是早上轮值守着班房。”
“那其余人里头有没有姓丁的老爷?”季鸿升问,“不论今日当班与否。”
“嗨。”瘦高个叹一声,“我才来仨月,哪里记得。范哥是老人了,范哥您知道吗?”
那正对门坐着的汉子咀嚼着摇头,边吃边说:“没有,没有。”
“那怪了。”季鸿升皱眉,“三年前的时候,丁爷告诉我他就在东太平苑当值,难不成丁爷能骗我?”
“乖乖。”坐在旁边的人笑起来,“小子,那可是太宗朝,皇帝都换了两任了。那位丁爷,早调走了吧?”
“你那丁爷。”范哥咽下嘴里的东西,“全名叫什么?”
“丁爷单名一个勉字,‘无则加勉’的勉。”
“什么加冕不加冕,皇帝才能加冕。”瘦高个打趣。
“你个大老粗,人家说的是‘难免’的免!”旁边人笑他。
也不是那个免。季鸿升心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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