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仙正感慨着呢,房间里突然就又跳出来一个女鬼。

骤逢突变,许仙真的被吓了一大跳。倒不是说许仙担心恶鬼害人,他又不是泥捏的,况且现在正是白天,正是鬼物最弱的时候。

许仙不怕这些,而是担心这女鬼又和他牵扯出一段生死之交来,那就麻烦大了——许仙可没忘记之前七仙女的事情。

要不是他意志坚定,连仙女都不要,始终记挂着白姐姐,说不定白姐姐就要绿了。

结果现在又突然跳出来一个女鬼,这谁顶得住啊?

许仙觉得自己能顶住七仙女,但他真的未必能顶住聂小倩。

还好,这女鬼显然不是王祖贤……不是聂小倩。许仙细细朝着那女鬼看去,只见这女鬼身穿粗布衣裳,头上梳着妇人发髻。其虽有几分颜色,却终究算不上天姿国色。

也就是比许娇容稍好一些吧。

许娇容如今弟弟出息,丈夫和睦,心情愉快,见谁都是先带三分笑意,让人倍感亲切。但这女鬼身上一股愁苦之气,让人半点活泼不得。

她说她叫润娘……之前进村的时候,那个老者就曾经提到过一次润娘,难道就是这女鬼?

许仙心中疑惑。冷静下来之后,许仙又见这女鬼规规矩矩的朝他行礼,不似作恶。于是正了衣冠,朝着润娘回了一礼。

“在下正是许仙。夫人认的我?”

“之前阿岩病重,有一李姓公人找上门来,说是受了那许姓公子关照,前来看觑他。阿岩艰苦几十年,哪里来的贵亲戚。如今这钱塘县中,谁不知道许仙许汉文的大名?因此我想,此次应是许公子本人了,所以特来相看。”

许仙真的不知道自己在钱塘县竟然这么有名,连乡下的女鬼都知道了。

“原来是曹夫人。”

从这女鬼的回答中,许仙不难看出她正是这曹岩的妻子。虽然不曾听的曹岩还有什么妻子,但她根本没必要骗许仙,她又梳着妇人发髻,于是许仙便口称曹夫人。

谁知这润娘听到许仙这么说,却连连摇头。

许仙正疑心是不是自己搞错了什么,却见那润娘面带悲戚的答道。

“我害了他一辈子,也不知道等下相见,他会不会怨恨我。什么曹夫人,实是称不得。”

许仙心中越发疑惑,润娘抹了抹眼角,细细的为许仙解释了起来。

原来,这润娘其实是曹岩未过门的青梅竹马。

润娘和这曹老先生家本是世交,有着通家之好。到了润娘和曹岩这一代,两人的父母便想更进一步,结那秦晋之好。

这本来也没什么,那时曹岩父母尚在,还是个殷实人家。两边都寻思着没什么问题,便早早的寻了媒人,写了那婚书。

虽是父母之命,但曹岩和这润娘并不排斥对方,两人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外面那株枯树,正是两人年幼时一起种下的。

等到两人年纪稍大,两人便在那树下嬉戏。待到年纪稍长,曹岩便在那树下看书,而润娘则在一旁纺织。

那时那树长得粗壮茂密,亭亭如盖。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那两人一定会成为十里八乡人人称羡的夫妻。可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一场时疫却带走了两家大人,只留下了两个半大的孩子。

这乡民看起来淳朴,却总有一些刁横之人。看到曹家没了大人,便仗着是远房亲戚,上来想要抢夺家产。这曹岩是个书呆子,本身年岁又小,如何争执的?无奈之下,只得前去报官。

那时的钱塘县令还不是王县令,是个走了宫内老公路子的,人称天高三尺。那想要抢夺曹家家产的乡民自然是被打了个稀烂,可这曹家家产也尽数落入了县令手中。

受此打击,曹岩大病一场,还好润娘伶俐,一边张罗两边丧事,一边照顾曹岩。全村上下,就没说她不好的。

此时曹家已经不行了,润娘贤惠,大家都看的到,便有人对润娘说,让她另找一个婆家,却全都被润娘拒绝了。

如此过了两年,曹岩身体大大好转,在润娘的支持下,他便开始尝试着考科举。曹岩是个认真的性子,可有些人,真的天生就不适合科举。连考多次,曹岩都始终毫无所得。

如今这时代,考科举对于普通人来说可以说是靡费甚巨。曹岩不会营生,家中渐渐不像样。润娘多次劝曹岩去谋个馆,谁知这曹岩又有一股酸腐之气。

他既不会营生,又不肯放弃科举,只想着某日能够一朝高中,为润娘争个诰命回来。

润娘争不过他,便将一家全部担在肩上。润娘手巧,织的一手好布。她便想着,晚上多织一些。谁知却积劳成疾……

自那以后,曹岩放下了科举,努力抄书想要补贴家用。但这病既然来了,又岂是那么容易去的?

润娘死后,曹岩悔不当初,悲痛欲绝。他笨拙又仔细的料理了润娘的丧事,但此时润娘已死,再做什么已经无济于事。曹岩这辈子只会科举,所以他便将剩下的精力全都花在了科举上。

直至此时,他阳寿将近。

或许,在进行最后一次县试之前,曹岩就知道自己绝对不会中了。不过他已经奋斗了一生,无论如何都必须再试一次,才肯甘心。

如今梦想随同生命一同流逝,他也再没有在这人间停留的理由了。

润娘说着说着,语气越发哽咽。她来到了曹岩的身边,凝视着曹岩那苍老痛苦的脸孔。

“都是我害了阿岩啊。要是我没有那么早死,或许他就……”

外人都说曹岩是失心疯了,考了这么多年都没中,却还要考个不停。然而外人不知道的是,当润娘死去的时候,曹岩的心便也跟着去了。

此时曹岩已至弥留之际,似是感受到了润娘。他张开了干涩的嘴巴,无比艰难的呢喃道。

“润娘……润娘……”

“阿岩,我在这里。这几十年里,我哪都没有去……我们没办法在阳间做那夫妻,便去地下团圆罢……”

曹岩似是听到了润娘的细语,他喉中的痰先响了一阵,随后渐渐平息了下去。曹岩脸上的死气越来越重,脸上的表情却渐渐舒展了开来。

沉默了一刻钟之后,曹岩的魂灵终于离开了身体。他先是茫然了一会,随后很快看到了一旁的润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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