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司在小区楼下吃过烧烤,打包了一份烤鱼作为宵夜,准备回家。
江司居住的暮江小区属于上世纪修建的老小区,位于南城近郊,他住的那栋楼在小区最里侧,那边冬冷夏热,阳光日常照射不到,唯一的好处就是租金便宜。
作为刚出社会,囊中羞涩的当代年轻人,暮江小区是江司目前独居最好的选择。
江司在小区里踱步,慢慢走到了家楼下。
忽然,他听到了细细小小的呻吟声。
像小猫咪的叫声,又像女人的声音。
江司觉得有些奇怪,不知不觉地停下了脚步,集中精神侧耳倾听,身旁的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这叫声断断续续,时而像在耳边时而又像在很远的地方。
像在叫救命,也像在呼痛。
晚上的气温相对白天已经降了许多,下午落了场雨,现在小区的道路上铺满枯叶,冷空气中夹杂着落叶腐败与手中烧烤的味道。
这个楼龄与江司父母差不多大的小区几十年来有无数可治小儿夜啼的怪谈。
几米开外的灌木丛中窸窸窣窣,好像有什么东西。
江司的心有些发紧,下意识握紧了手中装有烧烤的白色塑料袋。
他想起上下班路过小区的广场时从那些聚在一起晒太阳喝茶的老太太们那儿听来的几耳朵故事。
这个小区上世纪搬来了一户人家,是一家三口,丈夫高大帅气,在南城三中学校当体育老师,妻子温婉贤惠,在一家私家医院当护士,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儿子,那时候正在读小学,一家三口本来生活融融。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家人突然就走了霉运。
先是丈夫在学校给学生上体育课时被教学楼上掉落的花瓶砸断了腿,在医院躺了三个月,因为腿坏了,回学校之后也不能继续教体育,只能到档案室当个文职人员。
再来就是妻子,妻子是私家医院的手术室器械护士,负责在手术前后清点本台手术使用的各种器械,丈夫出事之后,妻子经常在工作医院与丈夫修养的医院两头奔波,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疲惫,在一次手术前,清点器械的妻子不小心使一部分器械遭到了污染,而妻子并没有发现这件事,那是一个危重病人的手术,结果由于妻子的疏忽,病人术后出现了严重的腹腔内感染。
这是一次严重的医疗事故,医院复查手术室监控,还原真相,给病人做手术的医生被降职,整个科室当月奖金减半;手术室的护士长被处分,而妻子作为导致医疗事故的第一责任人,直接被开除,幸好那个病人经过后续治疗转危为安,不然妻子可能还要担上刑事责任。
但经历这场医疗事故,没有医院愿意接受妻子。
妻子待业在家做全职主妇,丈夫则每天一瘸一拐去上班,刚开始还好,时间一长,妻子开始疑神疑鬼,经常怀疑丈夫外面有人;丈夫在残疾之后染上了酗酒的毛病,平时温和的人一喝酒就变得易怒易暴躁。
邻居常常看见丈夫拖着一条腿,手上拿着酒瓶一边喝酒一边往家走,之后他们家就会传来吵架和摔东西的声音,还有妻子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与丈夫暴怒的声音,第二天邻居们往往能看见妻子脸上带伤地出门买菜。
当地妇联与居委会介入了好几次,有次甚至惊动了警察局,但并没有什么用,对着外人,妻子一口咬定夫妻吵吵闹闹是正常的事情,她脸上的伤是自己不小心摔倒造成。
在那个相对保守的年代,“家暴”这个词并不常见。
邻居也劝过,有几个胆大的女人偷偷劝妻子离婚,这事儿被喝酒喝红了眼的丈夫知道后拎着棍子在小区里面堵了几次,整个小区也就没有人敢说话了。
父母的战争在他们看来并没有波及儿子,但天天在家听着父母吵闹打架,原本活泼机灵的小男孩变得阴霾,父母矛盾爆发的时候,他往往躲在桌子底下,用双手堵着耳朵,一动不动看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
男孩在学校的成绩一落千丈,在那年寒假前的期末考试中,男孩考了最后一名。
那是压倒这个不幸家庭的最后一根稻草。
最终还是变成了三个人的战争。
那一晚,下了很大的雨,雨点密密麻麻打在地上的声音很响,但离他们住得近的邻居依旧能听到他们家传出来的吵架声,他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听到了男孩嘶哑的哭喊声。
那一晚过后,男孩离家出走了。
夫妻俩报了警,找了好几天也没有发现孩子的踪迹,白天夫妻俩外出寻找孩子,到了晚上归家以后,他们依旧争吵,将孩子离去的责任归咎在对方身上。
孩子失踪的第七天,妻子下楼倒垃圾,发现楼下灌木丛中正在发出奇怪的声响,她突然感觉心神不宁,她走过去,掀开了灌木丛。
几只流浪狗正在啃食什么东西,她凑近一看,那是一具散发着难闻气味,轻度腐烂的瘦小身体。
尽管尸体被流浪狗啃得面目全非,尸体上的衣物污浊不堪,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那是失踪了好几天的儿子。
妻子几步走过去赶跑流浪狗,把孩子的尸体抱在怀里。
然后,她疯了。
小男孩是饿死的,他的胃中空空如也,跑出来之后他一直蹲在那个灌木丛中,白天看着父母寻找自己,晚上听着他们的争吵入睡,一直到他死去。
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个小男孩不去寻找吃的,也不回家。
男孩下葬以后,邻居经常能看到一个疯女人披头散发在灌木丛边游荡,一有人靠近,她就会拉住那人,说她儿子在叫救命,在说自己好痛,但她看不到儿子在哪里,叫拉住的人陪她一起去找。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