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那眼前这桩银子就按照四六来分,你得四,我拿六。银子你是要立马拿走还是存在我这里?”
“先存在您这里,您兑些散碎银子和铜板给我就行了。”
蒋二娘点点头,起身去了前面柜台。不一会儿,她拿着一个等子和一个钱匣子回来了。她用等子兑了二两银子的散碎银子,又另外包了几百个铜钱,一块儿递给了合合。合合接过揣在裙兜里,道了声谢,起身就走了。
“哦,对了!”蒋二娘叫住合合道,“若有人问起你,我该跟别人说你什么名号呢?在江湖上混,有名号的话听起来会更厉害些,也更容易招徕雇主。”
合合邪魅地笑了笑:“青城山下白素贞——这就是我的名号!回见!”
夜里,鲁家的灶房里特别明亮,也特别温暖。他们家第一次在夜里点上了四盏油灯,每一盏油灯里都装上了满满的桐油,满到快要溢出的地步。合合像个大爷似的坐在灶前,背靠在一堆柔软的干谷草上,拉直了双腿,任灶膛子里冒出来的热气烘烤着自己。她带着满意的微笑看着一屋子的人忙活儿——
王氏拴着打满补丁的围裙,在一盏明晃晃的油灯前切羊肉,眼角的鱼尾纹里都盛着笑;冰花正陆续地往饭桌上摆菜碗,像条穿梭在暖色光影中的一条美人鱼;菱花最忙,脚步不停地来回窜,好像真正在忙碌的那个是她。她一会儿跑到王氏身边催,一会儿又指挥冰花摆碗,一会儿又像个行政总厨似的点着数:“一碗蒜苗豆腐,一碗赤白腰子,一碗鲊鸭掌,一碗螃蟹,一碗……这红粉粉的是什么东西?姐,你那碗是切了的熟羊肉吗?哥最喜欢吃羊肉啦!还有酒?什么酒?羊羔酒?啧啧,这酒贵,八十文一角呢!”
她最后一本正经比划那个八的模样把灶房里的人都逗乐了。笑声未落,鲁达就迈了进来,哦哟了一声问道:“娘,今儿是要过年吗?可年还早着呢!”
合合举了举手里的火钳子:“鲁达哥,今儿我请客!”
“是吗?天哪,这菜也忒多了吧?”鲁达往桌上一瞅,忍不住咽起了唾沫,“又鸭又鸡的,居然还有羊肉!合合,你发大财啦?”
“没发财,赚了点零花钱而已。”
“你这整天到底在干什么呢?”
“你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呗!”
“这话我不懂啊……”
“先吃饭吧!先吃饭吧!”鲁四叔也进来了,菱花迫不及待地喊了起来。
于是,一家人围坐在了那张小小的堆满美食的木桌边。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透出一种慎重,参拜佛祖也不过如此慎重呀。不是除夕那个晚上就吃这么丰盛的夜饭,他们好有压力呀,好像这么做是在对平日里的省吃俭用的一种亵渎。所以,没人先动筷子。
合合喊道“都动筷子吧!”
王氏有点犹豫:“要不要留两碗明天吃?忒多了有点……”
菱花忙叫唤:“不多!不多!”
“哈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合合捧起面前的酒碗,豪气道:“叔,我先敬您一碗!”鲁四叔忙双手端起碗来:“客气了,客气了,合合,该叔敬你啊!你看叫你破费了啊!”合合仰头咕噜咕噜地喝干了,把酒碗一拍,说道:“叔,您要这么说就跟我见外了!我如今孤零零的一个人,有家等于没家,得亏你们肯收留我,叫我有个暖脚的地儿,该我谢谢您才是!破费这点算什么?往后我给您买大宅子,早晨进去下午才能出来的那种!”
“那是皇帝住的屋儿吧?”菱花问道。
一句话又惹得大家笑了起来。鲁达放下筷子,拍了拍菱花的小脑袋道:“皇帝住的那屋是早上进去了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合合说的那屋是像苏太尉家宅子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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