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民初到京城,寡见少闻,从前便听过如玉公子最善画仕女,可惜现今无缘未曾见识,小民技法劣拙,不敢凭空较量。”
“你叫什么来着?”泫澈转转玉射,许是贵人多忘事,又或许是一种折辱。一届草民,何须记得。
“在下白宇儒。”夜槿歌起身,拱手报上。
“噢——”泫澈点点头,“名字像,画风也像,妙啊……竟不知公子师承何处?”
夜槿歌敛下眼睑,她初到京城不足一月,竟然这么快就引起了泫澈的警觉,心知对方定要刨根问底,而以泫澈的能力,夜槿歌后背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泫澈,你还想再杀我一次?
“杂学众家,至今未得拜入世之名流,若说师承,小人少时常去五行山桃花谷游玩,偶遇位老道人,求问名号却答道本虚无一炁,实相无相,实名五名。”
“他于山中采药炼丹,或在附近村舍坐诊施药,村人们都称声‘李老道长’。小人与老道人虽断断续续,也确实算得有师徒情谊。”夜槿歌在江南远亲家住了九年多,实际上更为了解江南风情,但她不能将表叔一家牵扯进来。
“如此,老道人也是善画女子?”
“并非。道人擅白描,多绘三清四御十方天尊。道人偏爱焦墨,下笔却圆溜飘逸,笔不周而意周妙。实话而言,小人技法拙劣,比不得道人,曾见他于四五丈的梯架之间,勾勒圣神象,皆是从上到下一笔而至,前间宽窄有度,笔势浑厚。小人不敢妄想有此等神技。只是相熟之后,道人与我一见他早年画作,原也是重工笔笔周密,重彩设色富丽。”
夜槿歌话间半真半假,五行山隐世施药炼丹的道长多,姓什么她没注意过,但山壁上绘着的神仙图,新陈不一,技法纯熟皆一笔而至,这也不假。至于师承,胡乱编造罢了。
“一番奇遇,公子常在五行山游玩,乃是晋州人氏?”
“小人的养父母确是晋州的走商,至于从前嘛,二老从未多提,亦不敢多问。小人对行商经营全无兴致,若不是后来二老儿女双全,我是可不敢偷偷离家。”
一入商籍不得为官,这样的身世至多做些客卿门徒,况她之前卖画出入烟柳,甚少读书人的清高拿捏,甚为有理有据可依。
而话里的“偷偷离家”,纵使泫澈再能查出什么来,她也能进退有度,况且时之风俗,也常有世家弟子们游历在外,多恐德行有失,玷冒家门,假托姓名的行为。
“公子能言善道,原是耳濡目染。”语毕,泫澈夹了一口菜,送到嘴里,合上嘴细细咀嚼。
这番看似公开承认自己私自上京,泫澈若再细问,不免有为难之嫌。
夜槿歌深知,周游各处,说得越细致越真实,即使他泫澈派人查实,稍有出入经年累月,口误变化也无妨,可这身家父母,却断然不能轻易造假。
好在,晋州实有一家养子离家多年的商户,夜槿歌在表婶那见过,亦姓白,但并无什么血缘。只是江南走商时,内眷托人打听罢了。
夜槿歌见泫澈动筷,自己也跟随,只是吃了些什么,并不觉得有味道,偏偏还要装作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
菜肴的准备,都是江南的鲜咸风味。
“本王还以为公子江南人士,掌厨们便这般准备了,招待不周,公子见谅。”字面上是十分礼尽周到,可语气却坦然得很。
泫澈举起酒杯,邀请夜槿歌同饮。
夜槿歌见状,心中冷笑,既然招待不周,就该自罚酒,哪有拿这个来劝酒的,王爷就是王爷,哪会有他做不好的地方。
夜槿歌端起酒杯,也挺直了身子以示尊重,“王爷多虑,只是这酒……”
“这酒如何?”泫澈话一冷,吧嗒一搁,杯子甩在案上。
夜槿歌早有料想,装作害怕的样子,起身离席,一拱而拜,跪倒在尚在歌舞的女子们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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