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让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说道:“宋皇后无所出,何贵人已为陛下诞下皇子辨,我大汉立国向来母以子贵,若皇后一直无所出,按惯例则需废后,立能为陛下诞下龙种者为后。何贵人根本没有任何动机去陷害宋皇后,此事定是王甫为了一己之私所为,与何贵人何干?但是老仆若将供状呈给陛下,陛下不问则有包庇之嫌,如果按照供状所述进行彻查,难免又会像当年那样,牵连甚广。所以老仆就大着胆子将供状给毁了,这样就算有人追查此事,老仆认罪就是了。只要能维护陛下的圣名,老仆这条贱命又算得了什么!”
蹇硕站在远处,只能看到刘宏的背影却看不到刘宏的表情,但是张让的一举一动他却看的清清楚楚。尤其是看到张让下跪哭泣后,蹇硕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两腿抖得像筛糠一样,心中更是后悔万分,自己怎么就没禁得住张让的游说呢,在拿到王甫的供状后,直接交给皇帝不就完事了,现在看情况能不能保住项上人头都成问题了。
张让的话令刘宏大为缓和,他也并不完全相信张让所说的话。巫蛊之案若没后宫之人参与,王甫干嘛会做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王甫炮制这冤案,自己也不过是因为厌恶宋皇后顺水推舟罢了,谁想到竟掀起这么大风浪。张让销毁供状,对自己也是好事一桩,现在王甫已死,这件事也可以画上句号了。张让有句话说的没错,自己确实不宜看王甫的供状。
刘宏平静地说道:“张常侍,你起来吧。这件事你办的很好,但朕不能赏你,你的功劳朕记下了。阳球那边,朕也会下道圣旨给他,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张让称谢起身,蹇硕长吁一口气。他也满腹疑问,这张让到底跟刘宏说了什么,连欺君之罪都能糊弄过去了。自己一定要找个时间向他问清原委。
挑选美人的工作持续了整整一天,到了傍晚时分,迫不及待的刘宏命令宦官将所有被选中的美人带去北宫合欢殿,他要好好享受这一天的“劳动成果”。在张让的安排下,蹇硕留在宫内侍奉皇帝,他与赵忠去做最后的收尾工作销毁那份关乎到各自身家性命的供状。
二人出了宫门后,张让便要求赵忠与自己共乘一车,面对一脸疑惑的赵忠,张让扭头对车夫笑道:“去冠军候曹节府。”说完他就拉着赵忠一起进入车驾内。
“张常侍,这时候去见曹节做什么啊?”车子刚一开动,赵忠忍不住发问道。
张让对着赵忠勾了勾食指,等到对方凑过来以后,他才在赵忠的耳边小声说道:“一会等见到曹节后,一切看我眼色行事……”
车子在路上行驶,张让则在车内向赵忠布置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车子到达曹节府邸门外。等到车子停稳后,张让对赵忠说道:“赵常侍,我刚才说的,你都记下了吗?”
赵忠握着张让的双手,十分严肃地回应道:“张常侍请放心,我赵忠何时让你失望过。”
“好!下车,能否福贵就在今夜了!”张让说罢,先行从车内钻出,此时的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般。那种招牌式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忧愁与焦虑。他紧锁着眉头,快步走到门人近前哭丧着脸问道:“冠军侯在家否?”
门人一看来人是张让,自然不敢怠慢,他见张让神色不善,赶忙询问道:“不知张常侍有何要事?”
张让尚未回答,快步赶来的赵忠不断挥手说道:“出大事了,赶紧去请你们家老爷,否则一切可就来不及了!”赵忠的话令门人大为紧张,他拱手对二人说道:“二位大人请到前厅稍后,我这就去请我们家大人!”
“快……快……快去”赵忠一连说了三个快字,也不待门人带路,拉着张让就向前厅奔去。
曹节此刻正在后院发愁,自从王甫被抓后,他几乎天天都在做噩梦。在他的记忆中,这种心惊胆跳,夜不能寐的情形也就在十年前对付窦武的时候出现过。当年他还能召集一众宦官进行反击,可这一次出事的人是被他视为左膀右臂的王甫,更重要的是,他已没有当年的精神与气力了,一想到这些年自己干的那些坏事,再加上不断被校尉署抓捕的官员,尤其是在听到段颎自尽的消息后,曹节的精神彻底崩溃了。他将一瓶毒药随身携带,他已下定决心,只要校尉署的人上门抓他,他就立即服毒自尽。
“大人,中常侍张让、赵忠说有要事找您。现在他们已经在前厅候着了。”来到后院的门人向曹节禀告道。
曹节脸色微变,极为不满地说道:“这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还敢来见我,这是来看我笑话来了?”就在王甫出事后,曹节曾想替他向汉灵帝刘宏求情,可每次去宫内都被赵忠给拦在了外面。遥想当年,张让、赵忠还是由他安排去侍奉皇帝的。现在他只要一想到二人,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恨自己怎么没能早点识破二人的真面目,如此关键的时刻他俩竟然敢落井下石,说不定王甫被抓也是二人一手炮制的。
“回大人,小的看他们二人神色慌张,不像是幸灾乐祸,我看那赵忠好像都快哭出来了!”门人回答道。
“哦?”曹节先是迟疑了一下,接着又冷哼道:“若我所料不差,此二人怕是也牵连进王甫的案子里了,走……看看去,去听听这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有什么话要说。”
当满头白发的曹节出现在大厅门前时,张让第一时间便迎了过去。他关切地问道:“冠军侯,这才几日不见,怎么就像老了十岁啊。”
曹节在心中大骂:张让!你还有脸问我。若不是你在暗中捣鬼,我至于落得如此境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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