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犯的眼神不自然的闪躲,忙别过头去说:“不是,不是。”林鹤鸣捕捉他的心虚,忽然笑起来,看来这个猜测不错。
就在他要下令抓人之际,周世襄忽然抬手示意,说:“小心。”这两个字还未囫囵的说出口,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半大孩子就忽然从车前窜出去,吓得严昭惊魂未定的踩了刹车。
而那小孩未等众人看清他的模样,就飞也似的逃走了。
周世襄的反应比严昭稍快,立刻从怀里掏出手-枪做出警戒姿势,严昭使得一手暗器,便抽出随身携带的飞刀,回头对后座的林鹤鸣说:“少爷蹲下。”可惜林鹤鸣生得高,在车里活动并不自如,加以他有一颗好斗的心,所以并未立刻蹲身下去,而是贴紧车身,将人犯挡在身前,再抽出手-枪。
片刻后,三个穿黑西装戴黑礼帽的白相人从街边一拥而上,对准车窗就按下扳机。好在这辆车通体是防弹配置,玻璃在枪击之下,并未全然裂开,他们要想杀人灭口,必得先靠近车身。车后,周世襄的副官领着两队人手上前护卫,车外顿时响起一阵乱枪声响。
路边的行人目睹这一场乱战,纷纷拔腿逃窜,不一会儿,充斥在车外此起彼伏的尖叫与枪响就停了下来。不知何时,车里弥漫出一阵尿骚味,周世襄回头,眼神在林鹤鸣身上扫了一遍,见他满脸紧张的样子,终于在他身旁找到了气味的来源:“少爷,你记得吹哨子。”说着,他不可置否的笑起来。
在他看来,林鹤鸣遇到危险时吹哨子,是本能。
林鹤鸣本就精神紧张,此时听他说话,以为他记起了对自己的承诺,心情变好了许多,但见周世襄看自己的眼神奇怪,才回过神来往身下一看,原来是杀手尿了。他嫌弃的将人推开,恼怒的问:“这不是你的人吗?”他说话时揪着杀手的领子,满是质疑。
忽然,飞来一只断臂,车窗上登时被鲜血糊红一片,杀手见这战况惨烈,明白自己走到了末路,倒抽几口凉气就痛哭流涕起来:“他们要杀人灭口!”
周世襄听得心烦,回头呵斥一声:“闭嘴!”林鹤鸣从未见过他这样不吝的人,在生死关头,竟不许人哭,他用枪把轻敲人犯的脑袋,笑说:“你老实交代,少爷我保你一命。”话音甫落,严昭打开车窗下去,加入这一场肉搏。
直到这时,林鹤鸣才见识了他一步杀一人的高超技艺,不由得对他生出一阵敬畏。这样的人,若与自己反目成仇,那岂不是太危险了吗?但这时他并没有心思细细的思考这个问题。
出于对周世襄的信任,林鹤鸣心里并未生出多少紧迫感,反而又用手一顶杀手,问:“你是要在这里交代还是回去再说?”
周世襄一面对外界的战事保持观望,一面用耳朵挂着林鹤鸣的动静,听他这样说,只能无奈的摇摇头,人犯满心认为自己死定了,便不论真假,点头如捣蒜的答应他。要做出交代。
直到这一场肉搏战变为持久战,从街拐角处,又走出两个壮汉,手持砍刀,绕过了搏斗的人群,径直向林鹤鸣乘坐的汽车赶来。
严昭赶回车前,见那两人急得眼红,当即就抄起腰间的匕首上去与他们缠斗,他的身量不高,胜在灵活。周世襄见他不敌,忙回头嘱咐一句:“小心。”就开门下车去支援。
他的手一伸出去,砍刀就如期而至,惊得他立刻收回手,将车窗用力往后一撞,正中那人肚子。他适时下车,先是几枪打死一个喽啰,而后来不及换弹夹,就与那人近身搏斗。
那人杀红了眼,抡刀便砍。周世襄练的是有章法的功夫,身手自然胜过他不少。要生擒他并不困难,只是要先打掉他的武器才好。
周世襄借身高之便,率先进攻他的下盘,那人向前一个踉跄,受力不稳,手中一把血淋淋的砍刀就轻飘飘的落在车身上,林鹤鸣注意着他的动向,借着他手忙脚乱的功夫,看清了他的样貌,心想真长得像个中西混血的杂种,身高体健,一头卷毛,五官又很深邃凶狠。
周世襄很下了些功夫,将林鹤鸣口中那个杂种打得晕头转向,继而躬身捡起那把砍刀,向他脖颈砍去,虽未使出多大力,却吓得杂种将手臂抬起,格挡在身前,登时血溅三尺,将周世襄喷个满身。
说来奇怪,这人手上受伤了,脚下功夫却了得,拖着受伤的身体跑得虎虎生风,周世襄见严昭得手,也就不再执着去抓活口了。
忽而,从远处传来一阵哨声,是巡捕到了。
林鹤鸣正要从车里出来,车窗上就印上一张五官扭曲的脸,由严昭押着。林鹤鸣仔细端详他一番,皮肤黑里透黄,毛发微卷,像是印度人。他有些纳闷,抬起手,说声:“让我出去。”严昭就押着那人起身,给他让了个位置。
周世襄见事情完毕,并不操心怎样收场,而是先行退到一边过把烟瘾。这时林鹤鸣从车里钻出来,四处打量一番,看见不远处的巡捕正往尸体上盖白布,然后屁也不放一个就把人抬走。这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特权的好处,便不由自主的冷笑出声。
这个杀手是头一回见到头领口中的十万大洋——林鹤鸣。刚才在袭击时,他眼拙,并未找到这十万大洋的位置,只是按照命令,一味砍杀。这时见到了安然无恙的林鹤鸣,他私心认为自己这一票干得亏本。
林鹤鸣先是夸奖严昭一句厉害,再慢慢悠悠的在杀手眼前踱步,接着从兜里掏出仅剩的一点草莓,放进嘴里咬了一口:“说句鬼子话给我听听。”这是他从林思渡那里学来的,觉得新鲜,便忍不住要这样调侃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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