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麦场,农村有些地方也叫打麦坪。顾名思议,也就是将麦子脱肤留仔的地方。
水泥背回来了,刘术清和李老根等人顾不上休息,大家啇议后将打麦场选在原来搭建帐篷的地方后,就开始平整地面。全村人又拿出前两年背土、修堰的干劲,起早摸黑,仅仅花了五天功夫便将打麦场修好。这期间,牙子他们一众小孩放学后做完作业也跑来帮忙。
看着眼前光滑整洁的水泥地面,刘术清等人心底的喜悦化为脸上灿灿的笑意。每个人心中都有很大的成就感,祖祖辈辈在这片土地上不知生活了多少年。然而,在他们这一代,却创造了几件让他们为之骄傲为之自豪的海螺村历史上的第一:沙漠变良田、修通连接四个村子的堰道。
还有就是,眼前这一块看上去滑溜溜的水泥地面。
但村子里有些人从没听说过“水泥”,因此对刘术清等人嘴里说的这块打麦场持怀疑态度。
就比如安子娘,她看着李老根笑嘻嘻问道:“他二叔,你们说的水泥不就是水和泥做的?我不相信它能用来打麦子,我估计我这接近二百斤的体重上去一踩就裂开了。”
“你去踩踩试试。”刘术清笑着说。
“试试就试试。”安子娘粗短的腿刚伸出又缩回来:“先说好,踩坏我可不赔。”
“你要真能把它踩坏,那可就是癞蛤蟆打伞——怪事一桩。”黄万荣笑着说。
见几人一付笃定的神情,安子娘赌气一脚踩了上去,嘴里嘟嚷着:“踩坏算球,是你们让我踩的。”
她刚踩上一只脚,脚底传来硬硬的感觉明显和踩在石头上的感觉一样。嘴里“咦”一声,又将另一只脚也踏了上去。“还真硬!”她说着还轻轻往上一纵,落地时重心不稳再加上刚打好的水泥地面有些滑溜,眼看就要滑倒。安子见状赶紧上前一把将她扶住,却因她身体太重扶不住,娘俩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安子疼得直咧嘴,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正在这时,黄秀兰跑了过来,远远就兴奋喊道:“喜子他爹,二楞子来信了。”
李文定一听,“当真?快拿来我看看。”说完便一把把信抢过来。打开信他念道:“什么的大哥,大……”
他讪讪笑着问黄秀兰:“前面两字念啥?”
黄秀兰鄙夷看他一眼笑着说:“你还真以为你识了几天字,就成文化人了?”
说完,她又一把把信从李文定手中抢过来念道:
“尊敬的大哥、大嫂,你们好。不知不觉,我利(离)开家已经两年了。自从地(爹)娘去世,我便没离开过你们的怀抱……”黄秀兰刚念到这里,便“吭哧”笑出声来。李文定疑惑道:“你笑什么?快接着念。”
黄秀兰笑着点头说:“好。”接着念道:“我心里很想你们和喜子,巴不得马上就回家。走了这么就(久),不晓得村子里的沙地田(填)完没有?…………听说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回国了,我们都不想在这里呆下去,这儿冷死了。好了,不和你们说了,晚上还要干仗。如果我死了,请你们不要想我。李文能:决(绝)笔。”
“念完了?什么是绝笔?他把笔扔了。”李文定连连问道。
黄秀兰没作声,她刚才念时省略了一小段,二楞子在信中提到柱子的死,她怕刘术清听到受刺激便省略了。
“绝笔?看来二楞子他们晚上执行的任务很危险。”刘术清说道。
“绝笔就是很危险?”李文定问,又担忧说道:“那二楞子会不会也……?”
“你乌鸦嘴乱嚼什么?”黄秀兰赶紧打断他,看了一眼刘术清说道:“二楞子傻人有傻福,你瞎担心什么?”
刘术清转身默默离开,黄秀兰话里的意思他又如何不明白。
坐在自家田埂上,刘术清看着眼前已经由青转黄的麦穗发神。良久,他扯下一根麦叶放嘴里咀嚼起来,嘴里涩涩的,他将口里的汁液咽下肚去,和心里的苦涩混在一起。
“儿啊,你没嚼过家乡的麦苗,爸替你嚼。”他自语道,心里想着打了麦子去县城换点钱,回来一定要重新给柱子修座墓。至于刨的那个小坑,就留给自己吧。
……
在人们的热望中,海螺村历史上的第一季小麦终于成熟了。黄灿灿的桔梗上挑看蓬乍乍的穗头,饱满的麦粒像珍珠一样镶嵌在麦穗上,熟得那么欢畅,那么自在。
一望无际的麦田里,此时一片忙碌的景象。
李老根家的麦田里,牙子正在跟他学镰刀的使用方法。农忙季节,学校里放了几天假,他便跟着爷爷到了田里。
“你这样,弯着腰左手抓麦杆,右手用镰刀贴着地面往前搳。”李老根示范着说道:“搳完后如果左手拿不了,便将它放身后,记住要放一堆小心别踩着。”
李老根看着牙子生涩地拿着镰刀,手小握不住几根麦杆,便笑着说道:“慢慢来,熟才能生巧。”牙子点点头,先是二根、三根地搳,渐渐熟练起来,开始一把一把地搳。李老根边搳边观察他,脸上逐渐露出笑容。
“牙子,我们把我家麦子搳完,去帮刘爷爷好不好?”李老根觉得腰有些酸,便直起的看着正忙个不停的牙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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