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曲阳城南二三十里处,恰好是一片自西北向东南,由低渐高的丘陵地带,其间有一条直达南汝阴郡治合肥的官道,到了此处便免不了要翻过一道道山岗或谷地,其间遍布溪流,道路并不平坦。
清晨翠绿一片的山岗下,戚郢里围墙外紧邻官道边大片的草料场上,挤满了汗流浃背,狼吞虎咽着朝食的禁军士兵。朝食当然只有冷麦饼加咸菜,就着里民抬出来的温汤进食,显然并不是很好吃。
能挤进草料场享用温汤的都是中军部属,更多的士兵只能露天就地坐在官道上,稍事休息吃着冷饼。那人群黑压压的如一条长毯直铺到山岗顶上,很是壮观。却让西面稻田环绕中的长丰里、东面戚郢里中民户都吓得不轻,无一人敢外出。
戚郢里门大开,年老里正无奈地带着青壮抬着一桶桶热汤出来,放置空地间供士兵们饮用,然后躬身立于里门外牌楼下,等候吩咐,但没有人能顾得上指派他们。
一众中军将领在牌楼前席地而坐,只顾埋头进膳,而几名身兼中军幕僚职事的文官脸色都不太好看,时而唉声叹气,转头看看坐于上首条案后的谢晦,显得心事重重,欲言又止。
谢晦将众人脸色看在眼里,几口吃完粟米粥,将碗在条案上重重一咂,“砰”的一声中扫视左右,阴沉着脸道:“你们看看……这一个个都如丧考妣,无非是怨怼谢某没带你们去攻打寿阳,没了立功升赏的机会,可谢某告诉你们,这是大错特错!”
“可既然使相已决意避祸南撤,那必须立即起行,何以一再拖延?”一名参军很是不满地问。
谢晦无奈道:“安泰!你须知接下来的山路不太好走,不得不休整士卒,好留下一部断后,不知你可愿领命?”
“仅末将一人,恐难为使相撤退争取时间。”参军安泰很是不情愿地回道。
“很好!”谢晦面露喜色,转头看向另几名将领,点名道:“那便以抚军参军、建武将军安泰,行军参军、振武将军魏像,宣威将军陈珍三人,率本部共五千兵断后,不得有误!”
“嘿嘿……虽然哨骑未归,吾料后面必有追兵,此等危难之事,使相何不留族弟与大公子断后?却让我辈为难,好没道理!”魏像是南阳汉化羌胡庶族出身,向与江东士族不合,一听就出言讥讽,却也说出大多将领的心声。
谢晦的族弟名叫谢遁,闻言看了大公子谢世猷一眼,怒斥道:“大胆!你个魏羌莫非要抗命不成,此次出征是朝庭旨意……”
“住口!朝庭?你当我们是好糊弄的吗?”宣威将军陈珍一把扔掉手里的碗筷,呼地站起。
“诸位莫要相争,空逞口舌之快于事无益,总须有人断后。”录事参军事、宣威将军王绍之连忙起身,一把拉住陈珍,劝道:“情势如此恶劣,进退皆于我军不利,去攻打寿阳于我们没有好处,退兵虽然会让朝中诸公不满,但只要使相能安全撤离,你们的仕途皆有保障,否则,从贼早晚身死族灭,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谢晦一脸恼怒却不得发作,只好叹了口气道:“绍之!那你便率本部两千兵,与三位将军一起断后,你看如何?”
“使相放心!某正有此意!”王绍之是琅琊王氏庶支,一向在谢晦麾下任职,此时与之休戚与共,又转头看向安泰、魏像、陈珍三人道:“王某与三位并肩作战,你们该无异议了吧?”
安泰也是汉化羌将,与魏像、陈珍二人一向交好,这下再无推托的理由,三人对视一眼,只得与王绍之一起领命告退,去点齐部属布置防御阵地,以便阻敌。
“报……”这时,十来名哨骑从北面官道急奔而回,在草料场外下马,快步跑过来禀道:“禀报使相!寿阳已出兵至大营附近,前军数千轻骑已南下,很快就要追来了!”
“什么?竟来得这么快?真是没想到,那孺子倒也还果决!”谢晦一阵惊奇,马上急得大吼道:“快传令前军起行,中军立即出发,辎重都丢下,不必带了,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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