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姚前脚刚睡下,后脚就被沈狄催命似的唤醒,沈狄简直要把房门拍碎,仙姚一腔睡意被打断得烟消云散,疑惑着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急忙赶到无由苑,仙姚看到那一番血淋淋的景象时,宛若脚下生钉,站在门口寸步难移。

“姚妹……”箐蓁抱着晕死过去的南宫棣,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无助,她望向仙姚,“帮我看看他……”

南宫棣满脸触目惊心的鲜血刺激着仙姚的大脑,灿在平日那样好看的脸上,叫任一铁石心肠之人看了也会心疼惋惜。

她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走过去的,一时半会忘却了如何思考,木愣宛如木头人。

把脉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地上染血的金刀,梗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说不会伤他吗?”

“我没有……”

“你没有!?”仙姚骤然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眼神饱含失望,“你是要告诉我——九慕自己拿刀划伤自己的吗!?”

“……”箐蓁无言以对。

“起开!”仙姚冷眉冷眼推开箐蓁,让后头呆若木石的沈狄把南宫棣抬到床上,稳定心神后,再次摸上他的脉搏。

时间推移一秒像是一季,仙姚脸色越来越沉。

突然,她一把扯开南宫棣的前襟,丝毫不顾男女大防。

目睹着仙姚凝重的脸色,箐蓁也上前一步,这一看便惊——

南宫棣胸前的白泽纹身竟然变为了深紫红色!祥瑞神兽,眸色幽紫,毛色发黑,血盆利爪,鹿角狮姿,主管雷霆之眼,身披电闪雷鸣,通万物之情,兼具杀伐之气,不难想象为何笃行神灵的南侗国会选择这一圣兽所为图腾。

“正气不足,气滞血瘀,毒气侵脉……毒性提前开始蔓延了……”仙姚看了半响南宫棣胸前色泽奇异的纹身,转眼定定地盯着箐蓁,“这是——白泽图纹!?沈屿珺,你跟我说一句实话,他到底是什么人?”

箐蓁记忆中的白泽图纹还没有这样张牙舞爪,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来将人撕裂,她的心揪成一团,“就蔓延了?那他……他还有多久……”

仙姚愤怒地站起来,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双手紧锢住箐蓁的双肩,美目似乎就下一刻喷出火来:“屿珺!你知道的,我在师父面前发过毒誓——此生不医南侗人!沈竹真,我再问你一遍,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箐蓁心烦意乱,根本无法面对仙姚咄咄逼人的目光,“他……他是我的心上人。”

“够了!南侗皇族男子冠礼时纹白泽,天下几个人不知?”仙姚放开手,冷笑着摇头,眼里似有泪光闪烁。

“骗子!你这个骗子,你唬我,骗子……”

“姚妹!”

箐蓁大喝一声,她不是不知道仙姚的毒誓,但是那实在是荒唐,她看向仙姚,“他是南侗人又如何?他自愿生为南侗人么,他有权选吗?他父亲是土生土长的南侗人,但是母亲不是,他是从大誉人肚子里出来的——这你要如何判决?南侗人就没有好坏之分?南侗人就个个十恶不赦?仙姚,南侗人也是人,病了也要郎中!医者之心,也要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吗!?”

“我只知道南侗人无恶不作,杀烧掠夺,害我同门!让我师父伤心欲绝!大誉百姓人人得而诛之!!”

仙姚不再看她,转身就要走,转得太猛而有一瞬晕晕乎乎,连脚下都不太稳当,她启唇,又像是对箐蓁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我不救了,我发过誓不救南侗人……对!不救……反正,反正他也活不了两年了……”

“活不了两年?”

箐蓁横身挡在她面前,通红着眼,质问。

“是活不了十个月!!”拦在她身前的箐蓁更让仙姚气恼,她疯了般地怒喊,想起当年跪在师父面前,三指指天,肝肠寸断发出的誓言,一股名为背叛愧疚的血流就涌入她的脑中。

“就算我救!也最多只能让他多活一年!况且我冥思苦想这些多日,对解药还是毫无头绪……还有他的脸,伤口那么深不可能不留疤……心上人?什么狗屁心上人!就算毒解了,你扪心自问!你会捧着一个毁容的瞎子过日子吗?我不救了……不救了!!”

仙姚气极,怒不可遏,寒毛炸起,已经到了口不择言的地步,直接摔门离去。

箐蓁呆愣。

什么叫做“十个月”……

五脏六腑像是被人剜去一块,空落落地剧痛,比曾经被剑砍出伤还要更痛几分。

眼前模糊,她甚至觉得自己身处梦境,亦或者是幻觉之中。

恍惚中,她眼前有硝烟弥漫,耳边是马蹄长嘶,呼吸吐纳间都是沙场的腥味风味腐味。

千军万马之中,她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匹汗血宝马之上的人。

雄姿英发,姿容庄肃,从一双气宇轩昂的眼睛就可见微知著,全天下没有第二个人能拥有一双那样的眼睛。

那年是阆颐八年,在湫州。

震天的战鼓声来得比箐蓁想象中的还要快,东方正朦胧着启明,几点残星犹且不舍落下,山间的鸣虫尚未苏醒,敌军就来了。

湫州外围,南宫棣黑甲黑骑,腰佩长刀,一马当先,身后是如潮水一般蔓延而上的南侗军。

旌旗猎猎,轰隆咚隆,彻天而鸣的战鼓好似要劈天裂地的闪电一般,直击人心。

沈狄策马奔到帅帐,声比人快,“郡主!郡主!”

箐蓁正在翻开一本兵书古籍,听到声响便抬眼合书。

沈狄上气不接下气,三步并作两步到箐蓁面前,焦急跪身道,“郡主……南侗!南侗打过来了!”

就打过来了?

上次南侗落败,原本他们预计南侗至少需要十日休养,这才过了两日。

“这次由南宫棣亲自领军!人数暂且不清,比往常多了许多,当前距沈家军营地二里。”

箐蓁深吸了一口气,冷冽之气隔着三米都能察觉:“难为他南宫棣千里迢迢跑来送死,传令下去,沈家军但凡能取南宫野人头者,赏黄金千两,官升两阶!”

“是!”

沈狄被箐蓁阴冷的语气吓得一个踉跄,连忙下去整军,南侗这次可真是打了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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