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旁边始终端着劲的兰贵人实在忍不住唤了一声——她精心准备地好几天,从行礼的仪态到微笑的弧度,都仔细地练习了好几遍,今天的妆容更是化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怎么能被个疯疯癫癫的家人子给抢去风头?
“圣人……”
贺闳这才想起她来,“哦,爱妃怎么也在这里?”
兰贵人柔声道:“嫔妾正放风筝呢,却不想风筝线断了,风筝挂上了树,幸亏……”侧头看了眼阿余,心里恨得紧,但脸上却不得不笑,“幸亏毛娘子,帮嫔妾取下了风筝。”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之前竟不知,毛娘子的身手竟是如此利落,这爬树的本事……别说家人子,就是全长安的贵女也找不出第二个了。”
阿余也笑起来:“这变脸的本事,您当属第一。”
这人谁啊,自己好心帮忙,她竟出口挤兑人?略不要脸了些吧。
兰贵人笑容微僵:“毛娘子说笑呢。”
阿余的脸倏地一沉,完美复制了方才她们主仆的变脸本事,“说笑?那倒没有,我又不认识您,说什么笑。”
她心情很不好,所以嘴上就很是不客气。
多美好的一天呀!她惩治了恶人,又难得好心做了件好事,结果好心没好报。
兰贵人没想到阿余能这么直接就戳穿她。
又恨又尴尬,脸上还不能露出来,当下便呆愣在那不知该怎么说。
还是贺闳接话:“毛氏,是谁给你的胆子以下犯上?”
阿余一见贺闳要问罪,十分识时务地伏地跪倒:“回圣人,是……”转了转眼,“是您给臣女的胆子。”
兰贵人插话:“毛氏,你出身名门,瞧不上我也就算了,怎么连圣人也敢顶撞?”
阿余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有鄙夷、有厌恶,还有一丝警告。
兰贵人竟是被她看得退后半步。
皇帝问话,她答话,兰贵人这时候插嘴也的确是不太合适。看过一眼后,阿余也不搭理她,又伏下身去等贺闳问话。
贺闳好奇她想说什么,就问:“怎么说?”
阿余:“圣人英明神武、宽厚仁慈,定不是那种混淆是非黑白的人,所以臣女才斗胆多说了几句。而且……臣女并没有犯上的意思,只是实话实说,这位娘娘臣女不认识,所以不知该如何说笑。如果臣女的直言得罪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又拍马屁。
贺闳瞪她一眼,继而看向站在后头的兰贵人。
满堂多了解贺闳?当即站出来笑道:“毛娘子,这位是兰贵人,您该称呼为娘子才对。”
五品贵人,还当不起一声娘娘。
兰贵人很是难堪。
阿余还没来得及去琢磨满堂话里的意思,就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兰贵人?怎么这么耳熟?
兰……瞳仁微缩,她想起来了!她做猫时的母亲,可不就曾是兰贵人的爱宠?后来因不慎挠伤了主人的手,而被丢出倾香殿,从而成了这大明宫里的一只流浪猫。阿余平生最讨厌这种不负责任的主人,说抛弃就抛弃,把宠物当玩物,既没担当又没人性。
这人性,做出狗咬吕洞宾的事也不稀奇。
阿余直起腰来瞧着兰贵人,虽说依然是跪着的,但却全然不见面对贺闳时的乖巧模样,微扬的下巴和轻吊的眼角,瞧不上她的意思表现的清清楚楚,“臣女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兰贵人恕罪。”连一句娘子都懒得称呼,只叫她兰贵人,生硬又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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