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会是一天两天突发的吧,她有精神问题,你为什么不早说?”
虞颂明白值班医生的质问从何而来,按理来说,如果病人有失控行为,做磁共振这类检查时最好使用丙泊酚之类的麻醉镇静药,夜间磁共振一般用于分流白天的诊量,约的大都是体检病人,显然没法做这些。
“有人在旁边安抚的话,她应该可以配合的,她不是真的精神病”,虞颂无力地辩白:“而且我也是医生!”
“那你进去吧”,医生的嘴角隐隐带着一丝嗤笑。大概是不相信她也是医生这个说法,在医院确实常能碰见装大尾巴狼的病人及家属——“你们的套路我懂,我堂弟是军总的外科医生”、“我表姐以前也是医生,你别蒙我”、“我家有好几个医生呢,都说这药不对”,上班这一年来,诸如此类的话,听到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但虞颂懒得仔细琢磨医生的心思,只希望妈妈赶紧做完。
大概是从父女二人的情绪里瞧出了势在必查的端倪,虞颂的妈妈突然大力地挣扎。眼看快要挣脱,虞颂上前紧紧扣住母亲的胳膊。虞颂母亲高声尖叫:“做个屁,你们都去死!”
在倪静芝显现出异常行为的大半年里,碰上洗澡之类的事情,她也会这样反抗。但洗澡并不是一件立时必须执行且限时完成的事,虞颂父女多以哄骗为主,实在不配合就改天。眼下,对倪静芝配合度的预估确实太过乐观,哄骗还未开始,倪静芝就已发了狂。她的下唇控制不住地颤抖,双手盲目地四下乱挥:“你们要我死!要死你们死,我不去!我凭什么去?!”
按照虞颂爸爸的经验,当倪静芝开始叫嚣“死不死”之类的话,表示她已经极度愤怒。发病以来,她的语言表达能力衰退得厉害,词汇量大量减退,极度愤怒时也不会像正常人一样有逻辑、有章法地骂人,只会颠三倒四说“是不是要我死”、“你们去死”这种话。其他就诊者迅速让出一块空地,如同镁光灯在舞台上投射出的光圈,凸显出扭作一团的一家三口。倪静芝仿佛受到鼓舞,越挣扎越凶。“作战”经验丰富的虞颂爸爸立刻反剪住倪静芝的双手,把她摁在地上,看起来很像是警察抓犯人。
制服倪静芝后,虞颂爸爸愣了一会儿,大概是意识到没法靠武力把她送上磁共振仪,他示意虞颂帮他掏出上衣口袋里的手机:“打给仨儿吧”。
虞颂爸爸说的“仨儿”是虞颂的三姑,女性亲戚里又悍又彪又美又辣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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