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辰,永嘉十六年。

风过寂空,花渐凋落。此时虽已立秋,但天气却并未转凉。那抹毒辣的艳阳依旧高悬,刺眼的光线穿过逐渐空落的树枝,为本就寥落的秋季再添一层烦闷。

朱红色的高大宫墙内,一座座琼楼玉宇,重阁叠殿,尽显奢华与贵气。碧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中折射出油亮的光芒。

一座高大巍峨的宫殿屹立于皇宫之东,玉楼金阙亦不过如此。

然而宫内却是悄然无声,宫人们有条不紊的做着自己的事,不闻半声低语,就连守在宫门处的侍卫都是凛若冰霜,整个东宫全然不复以往的繁华生机。

这般森然已是持续了半年有余,不为其他,只因太子妃娘娘病重!

当朝太子妃于十年前嫁入东宫,她并不是普通的名门闺秀,而是兼有两国之名的和亲公主,身份斐然,不言而喻。

惜华殿早已被浓厚的药味充斥,珠帘翠幕之后,依稀可见龙凤拔步床之上那一抹瘦弱的身影。

“咳、咳咳……”一串沉闷的咳嗽声响起。

清涟紧紧咬着唇,看着日渐消瘦的主子,心中酸闷。转过身偷偷擦了擦眼泪,接过小宫女刚刚送来的汤药,沙哑的嗓音中藏着些许无助:“娘娘,该喝药了。”

她是东宫的一等女官,亦是太子妃的陪嫁侍女,自小侍奉在主子身边,一同经历过大风大浪。

闻声,床榻上的瘦弱美人轻轻睁开眼,那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肤色,依稀之间有种不正常的苍白病弱之感,透白的脸庞上,容颜如玉,那双清雅如风月的眼眸之中,蕴着点点墨玉般的光华。重病没有摧毁她的倾城之貌,反而更添了一层姣花照水的淡然风采。

她看向身边的贴身女官,费力绽出一抹笑容,嗓音轻柔却带着淡淡的威严:“清涟,扶我起来吧。”

“是。”清涟小心翼翼地将她扶起:“娘娘,您放宽心,太子殿下已寻到了名医,明日应该就会赶回来了。”

自从娘娘于半年前染上重病,太子殿下便心急如焚,派出所有得力属下,遍访天下名医,为娘娘寻药问诊。可是那一位位“名医”胸有成竹的进宫,唉声叹气的出宫,竟无一人能够减轻娘娘的病痛,一次次的打击使希望渐渐空落。

如今半年已过,娘娘的身体每况愈下,似乎已是回天乏力……

不久前殿下的一位幕僚传回消息,在南辰与西楚的边境寻到了一位医术绝然的高人,太子殿下仿佛是燃起了最后的希望,向皇上告了半月的假,亲自去请那位高人入京。

萧恬淡然一笑,接过玉碗,缓缓喝下汤药:“本宫的身体如何,自己又怎会不知?能撑到这时候,也是幸运的了。”

“娘娘,您前半生过得太苦了,老天不会如此待您的!之前那么大的劫难,您都撑过来了。如今不过是染了一场病,又怎会出事呢?”清涟的声音已不觉染上了哭腔:“娘娘,王爷和王妃的在天之灵会护着您的!而且、而且您也要想一想小殿下啊!您若是走了,长孙殿下那么小,谁来照顾他呢?”

萧恬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慕儿上个月才过了十一岁的生辰。这时间过得真快啊,想当初,本宫刚嫁进东宫时,他才刚刚满岁,如今一晃就十年了……”

清涟看着眼前面容透白的主子,终是没有忍住,小声哭了出来:“公主,您为什么要和亲来南辰啊?若是没有来这里,或许也不会受这么多苦!”

清涟思及往事,心中复杂,是啊,若是没有和亲,公主又岂会受那么多苦?

公主出身于北月靖远王府,周岁便被王爷请封为一品郡主,皇上赐封号韶安,还赐了富饶的封地,幼时享尽万千宠爱。可好景不长,郡主十二岁那年,一切都变了。

先是失了双亲,后又被那恶毒的侧妃算计,毁了容貌,世子为了重振王府门楣,毅然从军。郡主虽被圣上接入宫中给了公主的封号,但毕竟是寄人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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