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长宁姐姐素善舞蹈,嘉宁姐姐长于琴艺,听闻二人在柏梁殿内练了许久这《四时歌》锦袖舞,今日能得见真是我等之幸呢!”一阵清脆灵动的稚嫩声音传来,原是大陈皇十九女宁远公主陈淑媃在为二人喝彩。

陈淑媃的话语一落,引来一片附和喝彩,陈周梁三国宴上宾客皆叫好期待,却唯有一阴毒粗犷的男声甚是刺耳不屑:“堂堂两国公主,如舞姬一般在宴会上起舞作乐,成何体统。”众人嫌恶望去,那人一身乌金玄袍,魁梧凶煞,眉目间尽是咄咄逼人的戾气,原来是大陈皇二子始兴王陈叔陵。这始兴王陈叔陵为陈顼第二子,虽是庶子却十分自傲骄矜,处世粗暴,蛮横好武,平生最喜好的却是极损阴鸷的挖掘前代古墓;但因其母是陈顼颇为宠爱的彭贵人和屡立战功之故,却颇得陈顼重用,现在正任扬州刺史,统领大陈精兵数十万,威武风头甚至盖过文弱的太子陈叔宝。

“始兴王此言差异。舞姬起舞是姬人技艺、作庸俗平常之舞,与金尊玉贵的公主献高雅舞乐修国体之好如何能相比?且今日二位公主肯纡尊降贵饱我们众人耳福眼福乃是我等福气,不仅是不伤体统,反倒是更显大国风度之益举、切磋雅乐技艺之良机啊。”还未等陈淑媃出言维护自己最亲最爱的阿姮姐姐,一阵深沉磁性的男声稳稳传来,言语冷静而缜密,叫人无法反驳、只有叹服。顺着这磁声望去,那男子俊眉朗目,一身蓝衣衬托下更显风华俊逸,英睿高华。李渊早闻陈朝长宁长公主陈姮的美名,此时虽未见到,但自然要有礼地维护一二。

“唐国公所言极是。果然唐国公在周朝的风流美名不是虚传。”那蓝衣俊公子,正是自从七岁时便世袭了父亲李昞爵位的现任北周唐国公李渊。听闻李渊的清楚道理与救场支持,大陈皇十六子陈叔慎立即声援,挽回大陈颜面。陈顼内宠子嗣颇多,但刚好皇十六子陈叔慎与皇十七子陈叔达在诸位皇子中与阿姮年龄最相仿、平素最常共同相处、一起长大、感情甚笃,故而陈叔慎当然容不下他人诋毁自己最怜爱的小妹,哪怕是他们自己的亲二哥也不行。

陈叔陵还是嘴上不肯放过,还欲出言,到底陈叔宝再文弱也见不得爱妹被欺负,出言阻止道:“二弟,好了,都是自家兄妹,当着满朝宗室大臣、多国使臣,何以如此啊。”听到如此多人维护阿姮、且连素来不爱理事的太子大哥都如此发话,陈叔陵也不好再当着这么多贵客的面给自己难堪,方才恨恨作罢。

这边李渊见如此暗流涌动的不安局势稍稍平息,方得空转身问身旁的清丽少女杨阿五:“五妹,阿广这小子去哪了?怎么琼花宫宴开始了他这位率团大使还不见来?”李渊的母亲独孤曼陀与杨广杨阿五等兄妹十人的母亲独孤伽罗乃是亲姐妹、皆为大周上柱国卫国公独孤信之女,故李渊与杨广乃是至亲表兄弟、都是独孤信的亲外孙。

“二哥去哪了也没告诉我呀?不过他生性稳重,想必不会失了体统的。”杨阿五一直目光流连在梁朝坐席里那位风流倜傥的义安王萧玚身上,忽然被李渊表哥一问,只能说自己不知道。

看表妹杨阿五也不知道表弟杨广的去向,李渊只能作罢,转而和身旁的安平郡公宇文恺笑谈宇文恺最近的建筑工程且继续期待大陈长宁长公主陈姮的一舞惊鸿。

众人正在或私语或谈笑,一连几声清脆击掌声按下了一片喧闹。众人见着,两位公主如凌波仙子一般翩然而入——阿姮已换了一身青玉色绫缎罗纱百褶长裙,盈盈水袖曳地,缀满仙裙的银金色琼花刺绣图案在日光下若隐若现,满裙铺缀的瑶华珠玉更显纤腰玉步、佳人绝色;萧萦仍是清浅紫衣,姿容清逸,更是手中抱的琼花筝令人目光难移。

沈婺华见阿姮萧萦姐妹二人已准备妥当,笑道:“那便开始吧。”

阿姮姐妹二人颔首,相视一笑,便携手演绎二人练习多时的《四时歌》锦袖舞。

萧萦在檀香椅上坐定,纤纤玉指在琴弦上拨弄出泠泠脆音,确认音准无误后,向阿姮点头,姐妹二人灵犀即通。

一时,琼华苑玉堂殿内,筝出、歌上、舞起,演绎出一场世所罕见的绝美歌舞。

萧萦抚筝,清润婉然的泠泠筝弦之上流淌出玉碎凰鸣一般的悦耳清音,和着萧萦吟唱《子夜四时歌》的婉转歌喉,一时之间无限情意绵绵、余音绕梁:

《春歌》

春林花多媚,春鸟意多哀。

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夏歌》

青荷盖渌水,芙蓉葩红鲜。

郎见欲采我,我心欲怀莲。

《秋歌》

凉秋开窗寝,斜月垂光照。

中宵无人语,罗幌有双笑。

《冬歌》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

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和着萧萦绵绵绝世歌喉的低吟浅唱,阿姮翩然起舞,长长锦袖拂过琼花玉瓣,更是卷起一天一地的漫天琼花雨,体迅飞凫,凌波微步,曼妙绝尘的惊天舞姿令天地静止动容。

萧萦的《子夜四时歌》吟唱抚琴正兴、阿姮的锦袖淮南舞正妙,陡然一曲《子夜四时歌》的洞箫之音加入姐妹二人的乐舞之中,悠扬深沉却又不失灵动婉转,为这深情款款的绝妙《四时歌》锦袖舞更平添了无尽曼妙风流。

阿姮抬眼望去,一袭青衣翩翩而入,那巍峨玉山倾的俊世无双,正是“独孤英”。

眼见杨广一袭青衣,吹着一杆紫玉洞箫和着阿姮之舞与萧萦之歌乐,灵动的洞箫之声在萧萦的绵绵歌喉之上又多了几分潇洒自如,把缠绵悱恻的《子夜四时歌》带出了清灵逸动。仿若灵犀被点透,阿姮受杨广的箫声启发,忽然把江南柔情似水的柔美舞步一改为北地胡旋,愈发轻盈灵跃、与杨广的灵箫配合相得益彰、浑然天成。

而另一边,萧萦的绵绵歌喉忽然被杨广的意外出现而打断,婉转吟唱卡在了那句“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便宛如被杨广的灵动箫声迷住一般,只剩下腕上的筝弦缠绵。

此一时之间,和着杨广的飘逸洞箫与萧萦的缠绵筝乐,阿姮带着瑶彩锦袖欢旋数十圈,身姿轻盈宛若云中飞仙,卷落漫天琼花玉瓣如漫天花雪惊艳天地。最后箫声渐落,筝声渐消,余音袅袅中阿姮柔若无骨的依依身姿翩然落地,终在漫天琼花微雨中定格为清丽胜似琼花的婉然倩影,飘忽若神。

舞终,曲落。

沉浸于此绝美歌舞,良久,大殿内都悄然无声。许久之后,众人方回过神来,一片赞不绝口的惊叹叫好声绵延不绝。

“好,果然是绝妙啊。”便是如陈叔陵一般恶意跋扈,却也不得不赞叹于此《四时歌》锦袖舞之倾世绝美。

终于完美完成姐妹二人苦练良久的乐舞,且获得如此良好的反响,阿姮萧萦姐妹二人欣慰相视一笑。与萧萦对笑完毕,阿姮不由得侧颜看向了杨广,不料杨广却也正好抬眼看向阿姮,四目再次相对,相视而笑,二人的幽幽墨眸里皆激荡出无限柔情与赞许。

“好!果真是绝好!”陈叔宝沈婺华领衔,诸位大臣宗亲与各国使节等人齐声赞叹不已。

一片叫好赞叹声中,周朝使臣坐席里,李渊深深望着阿姮的倩影久久不能自拔。一双深沉俊眸里,嘉许无限、深思悠悠。望着如此秀逸婀娜、聪慧精灵的阿姮作如此惊艳绝世的锦袖舞,李渊心内赞叹阿姮的绝世美丽聪慧,暗暗一见倾心。恰好方才阿姮旋身作锦袖舞时发髻上佩戴的一支琼花玉簪掉落在李渊身前,李渊便顺势把阿姮掉落的这支琼花玉簪收入了袖间,从此埋下一世深情。

而这边阿姮萧萦姐妹二人听闻众人嘉奖,欠身婉然行礼致谢。

“今日二位公主做此绝世歌舞,在下因此得灵感而起诗兴想做《喜春游歌二首》以纪念此绝美情景,不知诸位贵宾可否予在下此机会。”笑望向阿姮,杨广突然生出来无限诗意,只想作诗来纪念阿姮的音容笑貌、翩然仙姿。杨广自幼好文嗜书,文学造诣极深,诗才斐然,最是难得的绝世文武奇才。

“周朝使臣既然有此雅兴,孤又最爱诗歌文艺,自然欢迎不已。”听闻杨广要作诗,素来最爱诗文的陈叔宝欣然答应。

杨广闻言含笑,才思泉涌,豪迈潇洒地挥笔写下两首五言绝句:

喜春游歌二首其一

禁苑百花新,佳期游上春。

轻身赵皇后,歌曲李夫人。

喜春游歌二首其二

步缓知无力,脸曼动馀娇。

锦袖淮南舞,宝袜楚宫腰。

“好!此五言诗既声韵和谐,丽而不艳,又尽显此宴景,恍若方才绝世锦袖舞历历在目、绵绵《子夜四时歌》余音绕梁,当真是难得好诗!”杨广笔落诗成读与众人之后,众人皆一片赞扬,阿姮更是不禁拍案叫好、大为欣赏、亲自作评。阿姮语落朝杨广方向盈盈望去,又是二人相视而笑,眼底尽是了然懂得与欢欣赞许。

“好,这周使诗才果然不凡,孤颇为欣赏啊!”陈叔宝素专诗文,见杨广诗作也不禁击节赞叹。

“在下献丑了。”杨广欠身向陈叔宝及众人致谢,芝兰玉树之风卓尔不群。

众人正在围观叹赏杨广诗才,阿姮还欲出言切磋鉴赏,忽然阿姮的另一位贴身心腹侍女紫菀来到阿姮身边,悄悄与阿姮耳语了几句,阿姮展颜一笑,便转身走到陈叔宝和沈婺华身边,悄声道:“大哥,嫂子,景福公公那边叫我过去,那我先走啦?”景福,是陈帝陈顼身边的心腹大太监,内宫太监总管。

陈叔宝最了解小妹那不爱拘束的性子,想必是在宫宴里待久了有些拘束、且又完美完成了父皇母后交代的开场任务,必是想着既然父皇母后来了这宫宴便不再需要她了,便想溜出去玩了。

“罢了罢了,去吧。”陈叔宝夫妇也不忍拘着小妹,看她那一脸期待,含笑向阿姮挥手。

“谢大哥嫂子!那我先走了?”听闻陈叔宝沈婺华首肯,阿姮欢颜一笑,行了一礼,开开心心便悄悄溜出殿去了。

阿姮刚溜出去不久,景福响亮的通传声回响大殿:“陛下,皇后娘娘到——”语罢,帝后陈顼柳敬言并肩端然步入大殿。

“参加陛下、皇后娘娘。”一时众人纷纷向帝后整齐行礼。

“免礼。朕与皇后方才让太子夫妇与爱女长宁共同主持此琼花宴开场,望诸宾尽兴,安赏我扬州琼花闻名天下的春盛美景。此次朕特意办此琼花宴,便是意在修我陈周梁三国友好,以期百姓之福、国之安宁。现在,朕便宣布这琼花宴正式开始,望我三国和平友好、各位尽情欢娱!”陈顼威然立在御阶之上,声音浑厚,俨然一代英主雄风。

“是。”众人齐声应命。

尔后陈顼一声令下,玉盘珍馐琳琅进上,吴地柔媚旖旎的轻歌燕舞伴着殿旁水榭里遥遥传来的丝竹管乐缓缓拉开了琼花盛宴的帷幕。一时,歌舞升平,觥筹交错,陈周梁三国贵宾你来我往、暗流涌动。

陈顼与诸宾宴饮往来了一会后,环顾四周,忽然发现爱女阿姮不见了,侧身询问身旁的贴身大太监景福问道:“姮儿呢?她方才那一舞惊动天下,朕还想当面夸夸朕这宝贝女儿呢。”

景福闻言,立马欠身恭敬含笑答道:“回陛下,方才长宁长公主殿下令人传话给奴才,让奴才转告您,说她已圆满完成陛下和皇后娘娘布置的任务,便得自由了。”

陈顼闻言,宠溺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这姮儿便是这闷不住的活泼性子,随她去玩罢了。”

柳后坐在陈顼身旁听见此语,摇头无奈,却亦是宠爱含笑。不过,柳后见亲女阿姮不在身边,一人独饮也有些无聊,便向席下的表侄女、养女萧萦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来。此时萧萦正痴痴地望在看着方才箫声玲珑、诗才绝世、巍峨玉立、俊逸无双的杨广出神不已,是萧萦身旁的贴身侍女杜若提醒了萧萦一下,萧萦方才反应过来,走到凤座边上相伴姑母柳后左右。

看着萧萦亲昵地坐到柳后身边相伴,随侍在杨广身边的独孤盛不禁对杨广耳语道:“早听闻这大陈长宁长公主身为当今陈帝和柳后而今仅存的唯一嫡女,受尽万千宠爱、贵重无匹,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这柳后可真是疼爱这独女长宁长公主啊!”

听闻独孤盛之言,杨广抬眼望去,便是刚才那位弹筝唱《子夜四时歌》的紫衣女子坐到了柳后身旁。

“刚才歌舞的两位公主一位是大陈长宁长公主,另一位是西梁嘉宁公主。而方才咱们在琼花天界里遇到的、作锦袖淮南舞那位玉衣公主萧姮既然姓萧氏,且与西梁新安王萧瑀称姐弟,想必是西梁嘉宁公主;而方才弹唱《子夜四时歌》、现在坐在柳后身旁的这位紫衣公主想必只能是大陈长宁长公主了。”杨广想到方才歌舞,便头头是道地分析到。

“是啊,公子真是聪明!这么快就分析出了您心上人萧姮就是西梁嘉宁公主呢!”听闻杨广如此条分缕析的分析,独孤盛含笑应声。

闻言,杨广又砸了独孤盛一拳,却是微微一笑没有反驳,而只是望着方才写出的两首纪念阿姮舞乐的五言诗《喜春游歌二首》,眼底无限柔情缱绻。

看到杨广如此柔情蜜意,独孤盛不禁向杨广打趣道:“公子啊,方才这嘉宁公主萧姮作绝美锦袖淮南舞,舞姿曼妙绝代。但那南陈的长宁长公主的《子夜四时歌》之筝乐歌喉也是清妙无双。这论才华二人不相上下;且论容貌,这长宁长公主虽不及那嘉宁公主萧姮,但也算是绝世姿容了。您怎么没看上这御阶上的长宁长公主呢?”

杨广瞪了独孤盛一眼,微扬嘴角道:“缘也。我与萧姮公主缘遇于琼花林里,一眼,一念,一生。第一眼与那萧姮公主相遇之时,便是那样神奇的深深吸引。任是旁人如何风华姿容可匹,从来不是她。此后,我心里,从来只能是她——萧姮。”

琼花宴舞乐佳肴正在尽兴,与此同时,萧萦端坐在表姑母、养母柳后身旁,留恋目光却从未离开过杨广。此款款痴情忽而被杜若走近的脚步声打断。

听到杜若走近,萧萦悄声问道:“可打听出方才那位吹紫箫、作《喜春游歌二首》的风流周朝使臣是谁?”

“是,奴婢亲自打听出来了,方才那位翩翩青衣使臣正是北周此次赴琼花宴的率团使节、北周丞相杨坚的第二子雁门郡公杨广。”杜若清晰回复到。

“杨广?原来如此……”确认方才那位风流倜傥、俊美无双的周使的身份就是北周杨坚相国二公子雁门郡公杨广,萧萦痴痴默念着这个名字,从此一见倾心、终生不忘,却也是一世纠葛、一世情伤。

这边琼花宴正宾主相欢、热闹喧嚣,而另一边阿姮悄悄溜出宴会大殿玉堂殿之后却是别有清新。

“哎呀,总算是溜出来了!本来根本都不想卷入这诸多纷扰,只不过实在是父皇母后需要我,我才责无旁贷地出现担当啦。现在总算完满完成父皇母后交代的开场任务了,又可以重获自由了!”阿姮一阵轻步小跑,欢快地溜出宫宴,沿着琼华苑内九曲玉廊尽情欣赏无边琼花玉洁与江南春色。

“我的殿下呀,您可是不知道您方才您那锦袖淮南舞一舞惊鸿动天下,何其惊艳啊!现在想求娶咱们长公主的人可是越发得踏破门槛了呢!您何不再继续留在玉堂殿内参加完琼花宴,那可是绝对出尽风头的美事啊!”阿姮的贴身侍女璇玑、紫菀一并侍奉在阿姮左右,却是紫菀十分不解阿姮的隐遁。

璇玑闻言,斜眼笑向紫菀、玩笑般地戳了一下紫菀的额头:“偏你谢紫菀是你掐尖要强、事事爱出风头不甘落人后的!这么多年侍奉你难道还不了解咱们家长公主殿下吗,咱家殿下最是如同封号‘长宁’一般最爱安宁自由、不喜那喧嚣纷扰,尤其对政事不爱涉足,又何必强行留在那各方势力暗流涌动的宫宴上憋屈自己呢。人生贵在适意适己,正是竹林七贤刘伶《酒德颂》中那句‘幕天席地,纵意所如’正是咱们殿下所愿。”

听闻璇玑妙言,阿姮深深颔首,含笑欣慰:“知我者,璇玑也。”

紫菀见阿姮璇玑二人一唱一和十分和谐、却独留自己不懂阿姮心思性格的尴尬,只得草草给自己一个台阶下:“罢了罢了,就你琅琊王氏王璇玑承先祖王导遗风,最得殿下心意!我谢安之后甘拜下风!”其实,王璇玑与谢紫菀如今虽为阿姮的宫廷侍女,却是曾经天下第一门阀世族、高门大姓琅琊王氏王导与陈郡谢氏谢安的后裔,只不过昔日王谢大族早已在阿姮的曾外祖父梁武帝在位末期的侯景之乱时凋零没落,故昔日名门千金却今日只能没为宫女。

阿姮见素来好胜多事的紫菀又开始骄矜自己的昔日血脉、拌嘴争论,便无奈制止道:“好了好了,我待你们王谢二人素来一样好,偏你紫菀老是忿忿不平觉得我偏心,你可知……”

“微臣参加长宁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万安。”阿姮的话语陡然被一声饱满清亮的男声截断,抬眼望去,正是一位俊朗英挺的白衣公子翩然立在阿姮跟前躬身行礼,剑眉朗目中神采奕奕而温情脉脉,一袭翩翩白衣既英武飒爽又温润如玉,挺拔英武的绝好身材正是勤习武艺的最好见证。若此时这位白衣公子策马而来,那必是“鲜衣怒马,翩翩少年”八字的最佳诠释。

“萧大哥你怎么在这!”阿姮见此白衣公子,欣喜不已。此英俊白衣公子正是陈朝第一名将右卫将军萧摩诃长子萧世廉。萧世廉之父大将萧摩诃常常入宫与阿姮父皇陈顼商议北伐等军国大事,故而萧世廉自幼常随父亲萧摩诃出入皇宫;而陈顼素来最爱肖似自己的嫡女阿姮,从阿姮幼时就把她抱在膝头听政、教阿姮治国理政之道,故因此机缘,萧世廉和阿姮可谓是自幼一起相伴长大,有着青梅竹马般的情谊。然而,纵使萧世廉从来痴情阿姮,阿姮却从来只是把萧世廉当做自己的好哥哥。作为陈朝第一大将萧摩诃和江南名门吴兴沈氏出身的嫡妻沈琳云所生的嫡长子,萧世廉乃是兰陵萧氏的将门出身,且自幼跟着父亲在军营长大、南征北战,承父亲萧摩诃的绝世武艺,又熟读兵法韬略、武艺高强,是难得的良将之才。更加难得的是,虽武艺高强,却又不是只知舞刀弄剑鲁莽武夫,亦长于文艺,上马提剑、下马写诗,不是一个只会读书的文弱书生、亦不是只懂武力的莽夫,固又因素爱白衣而得“白袍儒帅”的美名,是世所罕见的文武全才。

“长公主殿下您的大哥乃是当今太子殿下,长公主可不敢折煞了微臣。”听闻阿姮如此称呼,萧世廉不得不避嫌一番。而且,萧世廉更是不想自己在阿姮心中是“大哥”的位置。

阿姮一笑:“好了萧大哥,这是在没人的地方不用拘礼了啦!见到你我真是太开心了。你到底说说为什么你这么巧出现在这儿啊?”

见阿姮玉颜展笑,萧世廉便终究放下了架子,声音愈发柔和,眼沉星辰:“咱们自幼相伴长大,我当然知道姮儿你最不喜欢那种觥筹交错的政务应酬,一定会跑出来啊。故我今日虽随父亲赴宴,却从未踏入正殿,就在玉堂殿外等着你,等着陪你赏最爱的扬州琼花,以解闷怡情。”

“萧大哥你真是太好了!你真是比大哥、四哥、;六哥、九哥、十六哥、十七哥还体贴呢!你是我最好的好哥哥!”听到萧世廉如此贴心温情,阿姮不禁无比感动,满脸天真烂漫地拉着萧世廉的衣角展颜欢笑。

萧世廉听闻阿姮一心只把自己当做兄长一般,内心一沉,眼眸黯淡,却一瞬又恢复了宠溺:“姮儿,只要你顺心如意、平安喜乐就好。”

语罢,萧世廉伴着阿姮走入琼花林深处,温柔地陪伴着阿姮活泼笑赏着这一天一地的扬州琼花花海微雨。一天一地的锦绣琼花中、漫然如雪的琼华落英里,阿姮与萧世廉二人的身影宛若璧人,静好了江南春色、浣静了琼花微雨、沉静了岁月悠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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