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德二十年,承德帝薨于上京太极宫,享年四十六岁,庙号神宗,谥号“洪天广道高明祥运圣武神功纯仁至孝文皇帝”。太子继位,改年号泰武。

国丧是大事,新君守孝二十七日,至于其他一概礼法实在繁多,聂离虽然对此大感头疼,但他六御司的巡使之位虽被革去,可惜官身还在,也只得假假做个样子。

大礼期间到是见到了荣王与安平郡主,老王爷一脸愤愤地看了聂离好几眼,倒是让天合街的几位大佬颇感稀奇,不知道荣王和聂离是结了什么怨。

荣舒芸绷着一张俏脸,目不斜视,这些日子每每想到这个家伙不告而别,心中便不知将聂离踩了多少脚,知道聂离平安无事自是很开心,但显然怨怼未消,实在懒得理他。

荣王看到女儿如此表现,心中大为开怀,不禁抚须微笑,可一想场合不对,立马肃然,只道要控制自己,不可失仪。

泽王被关押在宗人府内,穿着素衣,脸色平静,有一种洗净铅华的淡然。

今日他迎来了这些时日以来的第一个客人,大恒宰相穆隼。

看到来人是穆隼后,泽王淡淡笑了笑。这七八年的光景,此人与自己亦师亦友,整座朝堂都认为穆隼是自己最坚定的支持者,连自己都这样认为了,没想到最后却被反戈一击。

这一刀插得深不深?泽王承认,那日看到穆隼跪拜在太极宫前,心中还是一沉,不是因为失败,也不是因为知道即将死去,而是没想到连皇帝都还没做,便就成了孤家寡人。

也或许是那一刻他本来对穆隼有一丝愧疚,他失败了,这位将身家押在自己身上的相爷也就在劫难逃。却不料人家一开始就未曾站在自己一边。

二人相对无言,沉默许久,最后泽王还是先说道:“相爷,朱雀楼的相逢,也是刻意安排?”

穆隼双目微垂,说道:“那倒不是,但那确实是开始。”穆隼沉默一会儿,继续道:“那晚,先帝唤我入宫商议国事,点了几句,说殿下脾气十分像他,就是太过年轻,需要人好生引导。”

穆隼苦笑一声:“陛下都点得这么明了,我还有选择吗?”

泽王仰天长叹一声:“父皇啊!”他眼中有了一丝悲戚,也有着一丝温柔,追忆道:“母妃死后,那座皇宫于我来说便不一样了,冰冷、血腥,我不能在长宁宫里睡觉,只要睡下就会梦到母妃。那是怎么也睡不安稳,便想着早日封王。”

他看向穆隼笑道:“封王之日便想着去朱雀楼看看,却是遇上了您,母妃死后我便没怎么和人好好说过话,那日与相爷相聊甚欢,我很是佩服相爷的学识、气度,心道若是您站在我这一边,大事可期。”

他顿了片刻:“或许还有一点小心思,母妃之后除了长宁宫的几个丫头太监,其余人等对我不冷不热,直到封王后,那些个奴才才又谄媚起来。只有您对我这个王爷一如既往,平平淡淡,把我当个人,我便不知不觉把您当了半个长辈。”

穆隼的身子似乎更加佝偻了,他背着大恒朝廷走了整整十年,不说心系苍生,但也是殚精竭虑,不敢有半点差池,他自认无愧陛下,也无愧苍生。

但这十年里有八年被世人认为是泽王一党,或许先帝让自己选择泽王那一天,自己对这个年轻人便没什么好感,可日久长处,他也看到了这位年轻王爷隐藏在那嚣张暴戾面具之下的仿徨、不安。

人老了,心有时候就会软,自己也许也动过真心辅佐泽王的念头,但每每上朝看到先帝那双幽若深海的眼睛,就什么念头都烟消云散了。

穆隼没有再说什么,跪拜于地,向着泽王叩了三首。

“呵呵!”泽王轻声笑道:“皇兄怎么安排您的?”

“臣准备告老还乡!”

泽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而后释然,喃喃道:“那也不错!那也不错!”

“王爷!微臣告退了。”穆隼轻声说道。

“嗯!”泽王摆了摆手。

穆隼刚刚转身之际,泽王突然问道:“聂离呢?”

穆隼脸上露出了一抹慈祥,他看着泽王轻声道:“殿下,聂离离开京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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