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柴域楼上的病房内,屋内的纱帘被人卷上,此时满屋光线透亮。晨间的风徐徐地吹拂,抚过夏唯的面庞,病床上的少女微微启唇,双眸却仍旧闭得紧紧。
在她脑中,此刻回忆突然开始动摇。有些过往的轮廓越发清晰,清晰到不用看见全貌,就能推出前因后果。
有人聚在不远处商讨。
“她是谁?”
“长老们从外面捡回来的人”男人咬了一口梨,说道:“发现她的时候,倒在一片血泊里,像是快断气了一样。”
“怎么带回来这么晦气的东西?”另外的人翻了翻她的身子,将她转过来,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道:“这是魔人!?”
“是啊,说是等她好了,送她去那个少年身边”叼着梨子的男人掀开了她的眼皮,露出里面血红的瞳眸,由于奄奄一息,双眸显得又暗又小。男人指着她的眼睛说道:“这是血族人吧,如果能成功就算她做了一件好事,如果失败了,压制不住那个人的仙力让她被吞噬也没关系。”
“这倒也是,这么小的个子,居然是个血族人”身边又来了好多人,也有人抱着臂像是在聚众闲聊,说道:“血族人确实棘手,每回战争杀了我们多少同族的人。”
他们的谈话声被拉远,夏唯的视线也跟着趋合,听力闭塞,意识荒芜。等到她再次爬起来的时候,身上穿着轻便的道族短袖,她低头看了下没有花纹的白衣服,长长的头发就垂了下来。
门被推开,一个五六十岁样貌的老者直接走了进来。睥睨了一眼床头坐着的她,伸手拉过她的手腕,一声不吭地带走了还有些在状况之外的她。
被带到大街上后,夏唯看见这地方素雅干净,阡陌宽敞。这景色虽然宜人,却也陌生,夏唯走在他身侧抽了抽手,这个一直不讲话的老人家就开了口道:“不要乱动。”
他的声音厚重苍老,从夏唯上方传来,压在了她身上。夏唯闻声看去,依旧是那道睥睨的目光打来道:“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情况,也该知道你在这道界逃不出去。”
话入耳后,夏唯就撤走目光,安静了下来。走在她右侧的那位白袍老者,感到手上的人不再挣扎之后,边向前走去边问她道:“有没有想起来自己是什么人?”
“魔界”夏唯运了运气,不知道自己要去往什么地方,看了眼九城旖旎的一角回答他道:“血族人。”
“还有什么?”
浑身带伤的夏唯被这句问话惊醒,是和什么人分离,又有什么人在她眼前陨灭,这一瞬间都涌入了她的眼眸里。在片刻间,她仿佛又看见了一幅幅画面。
瀚海阑干的地面上,数十名魔族人围在他们三个的身边,一个个喊打喊杀地冲过来。有力道在她和哥哥的背上推了一把,前不久才受了重伤的弥封老师挡在他们身后喊道:“往魔界边界上跑!”
哥哥看着他哑了半响,才下定决心拉过她的手,指尖运起妖力道:“走。”
还有三成妖力在身的夏唯,急忙忙看向带着她逃离的将夜问道:“为什么不让我去帮老师!?”
“他们有分工合作,古伦族、殒士牵制弥封的攻击,羽客族、片族前来夺你”他的掌心裹住夏唯的手,将她牵在手里,远眺漫无边际的前方荒野道:“此外我还看到几个血族人,这些人针对你而来,你只管跑,不必担心其他。”
话语落地,他就被片族甩出的长勾钳住了肩膀,将夜一愣,还未打出术法就被生生拖了回去。他登时松开了夏唯,夏唯的手背上没了温度,回头看见那个黑衣的少年朝她喊道:“不要回头!”
她的手抓了抓,也没能触到他一点点的指尖,而那个少年还没落地,就被众人吞没了身形。夏唯的话哽在喉间,望见了将夜玄黑的妖力,望见了朝她走来的魔人。
一咬牙,一挪步,夏唯往老师说的方向上跑去。
她还在心里念着,说会像之前一眼,他们一定会逃出来,三个人还会再见面。就有一道爆炸声,炸开了她的理想世界,头顶是漫天的血光,背后是埋尸的沙海。
转过身来,有一道枣色的光,从天空打下。褐黑的地面上,一条刺目的血迹爬到了远方,黑衣的将夜就跪在了那条血路的尽头。
少年的黑发染了血水,粘湿在头上。他注视着敌方,一脸的戒备下必定也疼得头皮发麻,羽客一族双翼上的飞羽扎满他的脊背,刚施完术法的他捂着伤口晃悠地立了起来。
从肩上扯下片族的长勾,遮了遮汩出的血液,后头又是四五把利刃贴蹿上来。这一次片族的攻击却还未落下,一弯冰蓝的妖力就吞没了它们的形状,这施术者的愤怒,甚至能从她狠厉的妖力中溢出来。
劈开两方中间的空气,狐耳的她立在远处沙丘上,天青的双眼里望着那个少年,踏出一步之后,倾下身子,飞身而来。
上空乌青长发的羽客人士抬手制止了族人的攻击,俯瞰十八代过来,寻她那位九死一生的哥哥,兀自笑了出来。
族人们唤他一声‘里兴大人’后,这男人也不急着出手,继续看着片族人被她不断击溃,待到伤亡大半后,方才在上空大声喊道:“那边也应该结束了!你们也别和十八代纠缠,走!”
“呸,作壁上观的家伙!”片族的人在下方尸横遍野,抬头听到他们说话才反应过来,族里领头的人愤愤甩手,带其余人撤离而去。
伸手想去扶哥哥的夏唯同样被羽客族的话语被点醒,双眸里的冰蓝散了些,露出雪青的光泽。将夜看着这云纹裙袍的狐族女孩收了手,转头看向远方林子,面向方才弥封的方向唤道:“哥哥。”
将夜知道她想去救人,撑着千疮百孔的身子朝她靠近了过来,还没开口说些什么,突然感到腰间一股莫名的妖力缠了上来。一个用力,里兴裹着他的腰肢将他带到了天上,夏唯回头却连羽客族人的飞羽都没够到,里兴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十八代,你的人我带走了。”
羽客一族在空中如鱼得水,夏唯刚听完他的话,便再也捕捉不到这些人的身影。天空上只剩下颓靡丧气的枣色,在暗自发着光,风也流不动,人也寻无踪。
地间平息了战火,斗法的结果却是差到不能再差。
一日翻来覆去稳定四五次心绪,对魔界长大的人来说家常便饭,于是不准心思乱跑的夏唯,放下心心念念想要救回来的哥哥,说服自己后决意先去探探老师那儿的情况。可千般不愿,也在她走近这片林子后,看到了同样一条长长的血迹闯入她的视野。
少女沿着血迹走来,心里传出振聋发聩的鼓音,在鼓音轰隆欲碎的尽头,她找到了已经倒在血泊里的弥封老师。
那男子的白衣衫被血水染透,胭脂红的光从罅隙洒下,地面的他呼吸散乱微弱,身子也跟着颤栗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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