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淳看着胡昭刘乐师徒融洽,相知相得的情景,想到自己尚无传人,心中不禁感触万千。他其实很中意刘乐,可刘乐是胡昭的学生,自不能横刀夺爱,更何况以他的观察,即使想夺,恐怕也是一点胜算没有。刘乐那手楷书惊世骇俗,却偏偏对书道没兴趣,他想传刘乐虫篆,算是委曲求全,找个没有名份的传人,没想到刘乐抵死不从,让邯郸淳郁闷至今。

王粲也在跟他学虫篆,可高平王家嫡子,自是不可能继承邯郸淳衣钵。

黯然神伤间,刘乐来到他的跟前,一脸严肃,眼神复杂。

“要作甚?”邯郸淳心中暗凛,思忖这小子该不会是对自己怀恨在心,想趁此机会搞什么妖蛾子?但刘乐的老师和叔父在场,料想这厮不敢乱来,于是邯郸淳自然不肯弱了气势,板着脸对刘乐说道。

只见刘乐嘴角微翘,规规矩矩对他行了个大礼:“前辈之恩,如同再造,小子铭记于心。今日一别,请前辈保重身体,努力加餐。”

邯郸淳懵了。

什么情况?

再造之恩,有吗?

这小子莫不是得了失心神,抑或恨自己入骨,在此说这些反话?

邯郸淳背后冷汗嗖嗖直冒,但刘乐神情分明无比真诚,语气谦恭至极,不象是在作伪……邯郸淳一时间乱了方寸,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乐却是不以为忤,行完礼,向福伯招了招手。

福伯过来,手里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几张纸。

刘乐拿起其中一张,双手呈到邯郸淳面前,说道:“前辈好书道,只是小子耽于沉睡,未及好好与前辈探讨,有负前辈厚望,着实惭愧。这是小子整理的真书笔法,以及自己胡编的一些行文口诀,若前辈不弃,请收下。”

邯郸淳瞪大了双眼,他现在倒是信了刘乐诚意,却感觉非常不习惯。

这小子到底怎么了?

邯郸淳呆楞着,没去接,刘乐便一直保持双手呈送的姿势,僵在那里。还是胡昭过来,自然而然把东西接过,交到邯郸淳手中,化解了场中尴尬,然后假意嗔怪道:“子淑好书道,你知道送整理好的真书笔法和口诀,难道为师就不好书道?子逸,眼里还有没有为师?”

刘乐莞尔一笑,从福伯手中又拿起一份:“自然不敢忘老师那份。”

胡昭接过,哈哈大笑。

王粲眼巴巴望着这边,他见过刘乐的楷书,当即惊为天人,如醉如痴,要不是顾及邯郸淳的面子,王粲恨不得改换门庭,跟刘乐学楷书。见胡昭和邯郸淳得了真书笔法,王粲自然羡慕不得了。正犹豫着要不也去求一份,就见刘乐招手示意自己过去,而福伯手中,分明还有东西!

王粲急趋过去,果然也受赠了一份。

刘乐只大他几岁,为人处世却是滴水不漏,王粲欢喜之余,大是叹服。

道完别,胡昭等人再不耽搁,走向山下的马车。

刘奢相送,刘乐却没有下冈,站在崖上目送。

临上车时,胡昭转过身,向冈上挥手。

“老师!且留步!”刘乐突然大喊道。

众皆愕然,不知他为何如此,齐刷刷看着崖上那个少年。

刘乐闭上了眼睛。

微风吹拂着山冈,拨动了刘乐衣袂。

不经意间,风中多了些难言的意味。

象是有一只无形之手,拨弄着风,拨弄着云,拨弄着草木,牵引车架的驽马,似乎也感觉到别样的气息,不安地四下张望,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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