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楠眼中的苏晏清是绝对的实力派演员,她扮演江太太的角色炉火纯青,扮演到她的真实面目她自己都无从得知。譬如此时,“江楠,你什么时候回来啊?爸爸妈妈都等着你吃饭呢。”电话那端苏晏清压低声音问道。电话是从他父母家打来的,凭自己对母亲的了解,此时一定是紧紧盯着苏晏清,饶是她声音压的再低,母亲也可以清楚听到她的问话。可他好奇的是,父母都在等他,那她呢?他忽然觉得一阵烦躁,揉揉额头,“早跟你说了有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挂断电话,想象着苏晏清的表情,一定一面无可奈何,一面又是笑颜如花的去面对母亲。更多时候,他不愿意回那个叫家的地方,不愿意看苏晏清那张伪善又无害的脸,每每他气极就会说她是好莱坞最佳女主角,奥斯卡都欠她一座金奖杯。

江楠得到苏晏清的方式并不光彩,所有人都认为他娶到苏晏清是此生众多幸运中最大的幸运。如果不是几年的婚姻生活,他自己都会这样认为,他,江楠,是这场婚姻中最大的赢家。苏家,晏清,宝宝,这一切在一夜之间顺理成章就变成他的囊中之物。可在最近的一次争吵中,苏晏清声嘶力竭的说她失去了一切,她到底失去了什么?爱情?贞洁?还是灵魂?此时的江楠不是三年前的江楠,早就不想继续探究她的那些言外之意,也早就被这座围城磨得没有了棱角。如果说这场婚姻是一场战争,表面上得城池的是他,可待他破城而入之后才发现她留给他的早已是一座空城。因此,他想或许从一开始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战争,而是两败俱伤的情殇。他以为他一直以来喜欢的是那个灵动剔透,光彩照人跟在他身后的小妹妹,直到她成为江太太,他才意识到自己爱的或许是那个全心全意爱着曲云哲的苏晏清。他的妻子只有在爱着别人的时候才是动人的,才是有血有肉的,所以,他逃了,为他,也为她。

之于苏晏清而言,她的心早在曲云哲离开的时候就死了,既然心已死,那么嫁人,好像嫁谁都无所谓了吧,直到儿子出生,她的世界被两个男人满满的充斥着,没有一丝缝隙,根本容不得她思考更多。此时此刻,她又因为那个大一点的男人被公公“训斥”。

“我已经多少天没见过这小子了?整天忙这忙那,他一个混子究竟有什么可忙的!今天必须得让他回来,否则咱们谁都别吃饭!”说罢,老爷子扔下筷子,转着轮椅进了卧室。苏晏清站在原地手足无措,长辈们从来没有在她面前发过这样的火。看来今晚不会好过。

“他爸,他爸,好端端的这是干什么啊。”婆婆拉过苏晏清,“晏清啊,你爸爸脾气又上来了,你知道他不是冲你。你也知道,自打你爸爸生病,情绪总是不好。”公公突然中风,脾气大不如前,虽说以前也很是威严,可是病人的情绪总是很容易受波动,况且是生了这样大的一场病,最容易把人的精气神掏空,作为医生,苏晏清再清楚不过,自然不会计较,“妈,是我的不对,说好和江楠一起过来的,又食言了,爸爸也是担心他,我明白的,下次,下次我们一定一起来。”苏晏清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无力,永远都是下次。她转眼看看窝在沙发上的儿子,眼睛紧紧闭着,显然小家伙已经睡着了,她走过去摸摸儿子的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亲,对婆婆低声道:“妈,我去找找江楠,宝宝就……”

婆婆点头,“安心让他在这儿睡吧,这小子不哭不闹的招人喜欢,好带的很。”

苏晏清不好意思的笑笑,打从孩子出生以来一直就是两家老人和阿姨们帮着照顾的,倒是自己这个母亲不够勤勉。她自己工作本身也忙,跟江楠的日子又过得一塌糊涂,所以只得“理所应当”的跟婆婆道了别。

江母目送苏晏清出门,听见身后的动静,江父转着轮椅出来。江母走过去嗔怪,“你说你这是干什么,难得一起吃饭,还没动筷子就发脾气,不管怎么说晏清是个好媳妇儿。”

“他们俩别看有了孩子,可根本不知道怎么为人父母。”江父无奈的摇头。

江母点点头道:“是啊,晏清还小,可这楠楠又是怎么回事?”

老爷子轻哼一声,“你还没看出来么,别看那小子三十好几,其实只有晏清治的住。”

江母轻轻拍拍江父的肩膀,“虽说楠楠从小到大都主意都大,可你这次病的突然,别看他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是不好过,毕竟没有了你这个主心骨他也不是不慌乱的。”

苏晏清从江家大宅出来就觉得今晚注定更深露重,她一席长裙,在晚风中摇摇曳曳,她不知道别人的26岁是什么样的,只知道她自己是一种濒临死去的状态。其实找到江楠从来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她一次,一次都不愿意踏进那个地方,不愿意接近那个让她失去一切的地方,真可笑,今晚她居然要亲自去那里找回他,找回她的……丈夫。她把车子停在笙瑟泉码门口,犹豫了好久,会所门口的侍应生过来催促了好几次,但是看见这个牌照也不好说什么。终于她还是把车钥匙交给车童,双手紧紧捏着裙角,走了进去。其实她并不是对笙瑟有什么意见,自打那件事情以后,T市这个著名的销金窟她一直都是绕着走的,绕着走了三年,这一次进去,还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富丽堂皇的建筑在夜晚灯火辉煌,亮的刺眼。她径直上了二楼,不去看一楼那个巨大舞池的“群魔乱舞”,曾几何时,她也是那其中的一只,时间还真是有意思。这里面的曲折她是见识过的,她看着烫金的门牌号,一个一个找过去,不是,不是,还不是……

“哎呦喂,我说小姐,不好意思啊……我不是……嫂夫人?”

这声“小姐”在这种场合显得格外刺耳,后面这句“嫂夫人”更是让苏晏清莫名奇妙,苏晏清拧着眉头看了撞上自己的男人,淡淡的笑着,“徐总。”这徐远可是T市的风云人物,年纪轻轻,手握两大财团,这笙瑟泉码就是他产业的冰山一角,近些年他和江楠两人狼狈为奸,在T市可谓呼风唤雨。

徐远热络的说道:“别别,可不敢这么叫,真是折煞了。嫂子来一回笙瑟可不容易啊,真是蓬荜生辉,江楠就在里头。”徐远极尽地主之谊,带她绕着曲曲折折的走廊,徐远心想江楠这次是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这里面指不定什么场面呢。

苏晏清看着身前男人的背影,想的却是赵睿然这么一个妙人,怎么偏偏跟了他……

走进深处,苏晏清看着门牌,这么厚重的门都挡不住里面的喧嚣,徐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苏晏清看他一眼,上前一步,纤细的手指握上门把手,冰凉冰凉……苏晏清真的不知道她到底在怕什么,难道是里面早已预见的场面?或者是那个人的冷眼相对?她怎么就莫名其妙站在了这扇门前?她怎么会中邪一般来找他回家?她怎么……她把所有的疑问都化成一股力气用在手腕上,终于“咔嗒”一声,从一臂宽的门缝中苏晏清就看到的江楠,那糜烂的味道,刺耳的音乐……徐远半推着苏晏清进了门,“江楠!快看看谁来了。”

里面的男男女女混作一团,早就没有几个清醒的,仅剩几个意识没有完全涣散的站起来,七倒八歪的叫嫂子,这场面尴尬,局促的要命,徐远人精一样的人物,一面笑着对苏晏清道:“你看看,你看看,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胡闹,不过嫂夫人放心,他这绝对是应酬,逢场作戏,逢场作戏,哈哈”。

苏晏清低头默默不语,冲他礼貌莞尔。

徐远心道:这小嫂子的高冷和他家睿然比起来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随即他冲那几个难得清醒的说,“我说你们都有点眼力价儿行不行?起来收拾收拾啊。”又叫了廊子里的侍应生进来帮着一起收拾满屋狼藉。

开了灯苏晏清才看清这些人,这哪里是什么应酬,都是江楠那厮的狐朋狗友,不过她仍旧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众人心惊,都这种场合了,苏家大小姐仍彬彬有礼,不失风度,当真是礼仪世家,书香门第的人物。现在的苏晏清真的是很不喜欢这样的场面,如果是以前,是只有“兄妹”关系的他们,她一定玩儿的比谁都疯,比谁都野,毕竟他在身边,她最信赖的“哥哥”在身边,不论她醉成什么烂泥样儿第二天都可以完好无损的在自己温暖的大床上做着美梦醒来。可是自他们结婚后她就不再像以前那样和他相处,也打心眼里排斥这种所谓的“娱乐”,这是她心里的魔,是他给的魔。

其实一进房间苏晏清就看见了江楠,占着一整张沙发的江楠已然是醉酒的状态,倒在身边香艳女子腿上,徐远走过去一脚踹在他小腿上,压低声音道:“丫醒醒。”

苏晏清跟着走过去蹲下去和他的眼睛平视,轻拍拍他的脸,低低的唤了声哥哥。

江楠微微睁开眼,起身一把搂过苏晏清的脖子冲徐远嚷道:“老三,咱这儿什么时候有这种妞儿了,怎么瞅着跟你嫂子似的?看的人心烦。”

徐远失声笑道:“这可不就是嫂子嘛。”

“放屁!你当老子喝多了,你嫂子?哪个嫂子?”说着又倒在身旁的女子身上。

苏晏清不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还是真的这样,毕竟这些年他醉酒的时候太多,真真假假她早就分不清,而且她也懒得辨别,更懒得和他玩这种游戏,可毕竟在外面,他是众人的“大哥”,她得扮演好江太太,她要给他面子的。她稍稍起身,慢慢的把他从那女子腿上扶起来,双手捧着他的脸,“我是晏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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