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低微,生于贫苦之家,一无身份,而无钱财,二十岁便入了军队,于边境地区开疆扩土,如今三十八岁,已年近四旬。从小我就不服这世间武者,不过是出身幸运,生于一户好人家,为何我就要低人一等。因此我入军之时,便立誓要成为这世间强者,掌握自己的命运。”游风颇为骄傲的说道。

“北境探荒土之地,我斩凶兽四十七,南征小国异族,我斩首级三百余数,东抗山海国之盗匪,我率军剿灭数千,北慑边境诸国,我为头阵。除了当朝大将军,谁的军功能和我相提并论。我不入气,仅凭一身本领,便开始闯荡天下,可我入气纵横于这世间后,却是只能久居这皇城之下。”游风自嘲一笑。

“为何?”尘荒问道。

“我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就是再染一些鲜血,我其实也不大在乎。但我也有感情,也有父母,也有妻子,还有几个喜欢的徒弟。但只是一日之间,便全部覆灭了,一切都是过往云烟。”游风面色平淡的回忆着。

“我的妻子,因为无意间得罪了一个猎人协会的畜生,被杀了。”游风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那时,我正在边塞,不在皇城,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在那之后一夜之间,我的父母被杀,二徒弟大徒弟接连身死,大徒弟不知所踪。就连我尚未出生的孩子,也死了。”

“这么做的理由呢?”尘荒皱了皱眉头,显然是对孕妇下死手这件事颇为反感。

“没有理由。”游风平静的看着尘荒,像是再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硬要说的话,杀人者心情不好。”

尘荒沉默了。是啊,世间万物,哪有那么多理由,人的出生有理由吗?人被毁灭又有什么理由呢?

一个简单的故事,一个孕妇因为得罪了一个大人物,被杀,家族毁灭。但从当事人的口中如此平静的说出来,尘荒总有一种莫名的悲哀感。

“楚国没有追查吗?”尘荒继续道。

“楚国,不过只是姓为楚的国,利益面前,谁愿意为一个出身低微的子弟,得罪遍布二十三国的猎人协会呢?”游风颇为讥讽的说道,“事发一周后,我才得知家中不幸,赶了回来,痛哭了一场,但那畜生,早就逍遥世外,离中川远去了。”

“那日,我在妻子和家人的坟前哭了很久,恨不得将那畜生碎尸万段,但大将军惜我之才,将我拦了下来,望我放下仇恨,不要前去送死。我心有不甘,便与大将军打了一架,在病榻躺了数日,头发尽白。自那之后,我便没了悟心,自知境界再无法寸进半步,于是辞了军职,回到这中川小院,消遣度日。”

“那仇恨,想必游老你不会忘记。”半晌,尘荒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当然不会忘记,杀妻灭族之恨,哪是那么容易忘掉的。”游风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可恨归恨,人亦要有自知之明,我现在回想起来,若当时我真的意气用事,一怒追杀而去,说不定这中川已不会有我游风之名了,日后便也不会有机会目睹那畜生身死了。”

“游老你的实力也不行吗?”尘荒说道。

“世间浩大,天之骄子不胜其数,我又算得上什么呢?”游老凝视着尘荒的眼睛,“况且我悟心已毁,已难在那大道之上继续行走,要想报仇,谈何容易。”

“那畜生,究竟是何人?”望着游风期许的眼睛,尘荒沉默了半晌道。

“猎人协会会长之次子,吉尔。”游风缓缓说道,“自我离开军职,我调查此事已有多年了。”

“需要我做些什么?”尘荒直接道出游风的心思。

“杀死他。”游风不容置疑的说道。

“我没这本事。”尘荒老实说道。

“我教你。”游风继续说,“我自诩天才,在从军立下战功的第二年春天,偶然在兽山一洞窟中发现一武学奇书,讲究以战入气,战越多,气越盛。而我天生为军人,性嗜杀,顾练入杀气,不过十年,便入了初识天下的聚意境,又用三年顿悟,抵达了更上一层的境界。这十来余年,我与无数人相战,一次次从血海中走出,看了世界无数人,可却从来没有一个像你这样,身上的杀气比我还要浓郁的人。”

“最开始,我以为这是错觉,但当你斩杀那初识天下的猎人时,我才知道自己的直觉没有错。”游风微眯起双眼,毫不犹豫的说道,“你天生就有杀人的天赋!如果说我杀人是为了掌握命运,那你杀人便是一种潜意识的才能!”

游风的话一字一句的落入尘荒的耳中,尘荒沉默了。他喜欢杀人吗?不,他不喜欢,那他曾经为什么做了大将军那么嗜杀呢?是习惯。

五岁的时候,尘荒就在战火中目睹了父母的死亡,五岁时被师傅捡了回去,怀着对诸国的仇恨成长,六岁的时候,他杀了人生中第一个人,因为那个人没有理由的想要杀他,口中大骂着武国的垃圾。七岁时,他杀了更多的人,也是因为别人想要杀他,因为他是武国人,他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因为自己是武国人,就有那么多大人想要他的命,那么多人想要杀他。他忽然想起了游风之前的说过的话,世间万物,没有理由。

“游老,我觉得这种天赋,没什么可称道的。”尘荒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徐徐说道。往日已逝,旧日的仇恨已然不在,尘荒不愿再做回忆。

“你还不明白吗?我寻你谈这些话,便是我认定你的天赋,远在我之上。你若以杀入气,其成就必大于我。”游风继续说道,“我有预感,你若习了我那杀伐之气,楚国之地,困不住你。”

“游老为何如此信我?”尘荒继续问。

“因为我不得不信。”游风苦涩道,“我虽立下赫赫战功,在中川受诸人敬仰,却也只是一个君王推到台前的戏角罢了。只要我曾经战功尚未磨灭,我便永远无法离开楚国,受检查司的暗哨管控,而我的境界以难进寸步,如此,我的仇便永远报不了。这么多年,我从未遇到过比你更适合继承我道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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