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连夜一路往南急赶,第二日晨光未明,见雪势渐停,方才缓下脚力。且行且停,匆匆又是一日过去。好不容易遇着山间名宿,便借住了一宿,林妙音不忘将车上的银两赠之。山民朴实不敢多要,反将充饥之物馈献与他三人。

如此过了多日,在林妙音的调理下,许忘掌痛也略好缓和了一些。出了杏州境,一径转折向东,不一日到得应州境内。

许忘不识这方的路途,阿梨却眼明心亮通晓南北,一路指点风物,怡然自得。许忘原对她没放在心上,然这几日下来,竟由她细心照顾周全,不免感慨,“这毫不起眼的婢女不仅做事如此细致,而且还天南地北地知晓这么多事,醉忘归还真是藏龙卧虎。”

自此二人话也就多了些许,听她说这应州之地,哪户在道上颇有名望,哪家在江湖上声名显赫,觉他见识深广,尽数娓娓道来,另许忘也不免对其刮目相看。

这日,菱湖东去,乘舟上岸。飘雪寒天,应州城却是另一番风味。

许忘愈觉此地熟悉,竟似曾经来过一般,想到此处,却已想起来,原来几年前随师兄办案,也曾在应州城内住过几日,笑说道:“阿梨,你也见多识广,可知道菱湖北岸最有名的是哪户庄园?”

阿梨呵呵一笑,张口便来:“这方圆百里境内,自然数云庄最为气派了,‘山蒙水潋群芳尽,百园围城众庄狭。’说得便是云家庄在此独领风骚,大有那会当凌绝顶之意。”

“呦呵!阿梨你也是文化人啊!”许忘言不由衷的赞道,心中却思疑,“为何我们一说到云庄,师父的脸色变得如此难看?”

林妙音意识到自己的神情不对,脸上情绪转瞬即逝。

阿梨被他一赞,摸着自己微红的俏脸,咯咯娇笑了起来,“哪里哪里,都是跟三位掌柜学的。”回头向车内林妙音道,“掌柜,咱们马上也快到了。”

三人乘坐马车,一径向东,穿过城心,沿水道赴往东郊。登岸在即,只见远处桥拱之上刻着“枫桥”二字,许忘若有所悟,随口念道:“《枫桥夜泊》,姑苏城外寒江寺,阿梨,莫非我们去的禅院也叫寒江寺?”

阿梨扬鞭一笑,道:“不叫寒江寺,却也有一个‘寒’字,乃叫寒江寺。”

许忘心中想道:“寒山寒江一字之差,意境却差得远了,咱们唐朝诗人张继诗云:‘夜半钟声到客船’,只是此地天未暗,钟声也无,意境不佳,不好,不好!”

少顷,穿过石桥,三人已到寒江寺院门外。

一名沙弥见有人上得台阶,上前问道:“施主要进香还是找人?进香请走正门。”说着将手一指,正要引三人进院。

林妙音在车上问道:“小师傅,金澄大师可还在不在寺中?”

沙弥“咦”了一声,奇道:“施主是怎么知道金澄大师隐修本院的。”

许忘不觉嗤笑,心下暗道:“小和尚傻头傻脑的,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林妙音也淡淡一笑,道:“那相烦指路。”

小沙弥并不立时引见,脸上一红,赧然道:“金澄老禅师不便见客,女施主如何称呼?”

林妙音也不自报家门,只将腰间一枚翡翠圆环挂饰递上,道:“劳烦小师父带去这个给金澄大师。”那小沙弥面相虽有些呆痴,却还有些见识,忙小心结果信物,客声客气道:“几位施主在此稍等片刻!”

不多时,那小沙弥出得院门,引道:“几位施主请罢!”三人由小沙弥引入寺中,一径到得大雄宝殿。又听小沙弥道:“阿弥陀佛,老禅师只请这位女施主入内,两位施主便在此稍歇片刻,望赎罪则个!”

许忘无法,只得作罢,与阿梨二人干巴巴望着佛像发怔,小沙弥又领林妙音别处去了。过得良久,另有年长僧人进来,说道:“两位小施主久等,住持已命弟子安排卧榻,请!”

许忘不禁奇道:“怎么?要在此过夜吗?我是师父呢?”那僧人道:“林女施主说要出去一趟,住持说两位既是林施主一起来的朋友便也是贵客,令老衲妥善招待。”

许忘更是奇怪,问道:“我师父有没有说甚么时候回来?”那僧人道:“这个,老衲不知,或许明日就回,或许过几日也说不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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