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艇是谁?”丛明晨顺嘴反问。

等把名字念出口,才觉得耳熟,但一时也没想起来是谁,直到听老太说:“小挺就是梦梦弟弟啊!”才恍然大悟:“哦,您是说王挺,我知道他,就是那个一直在国外的弟弟!”

老太点头:“可不就是他。”

“他怎么了?”丛明晨追问,“他不是在澳大利亚吗?难道回来了,什么时候,来看过您吗?”

被丛明晨连续追了一串问号,老太反而不说话了,表情沉重,若有所思。丛明晨怕露馅,赶紧解释:“我就是好奇,您要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唉……”老太重重叹口气,又是好久没说话。

丛明晨等了一阵,始终没等到老太开口,以为她不会再说了,正想着再把话题引回到王亭亭身上,忽听老太神神秘秘问她:“米壳花你知道吗?”

丛明晨只知道鸡米花,从没听过米壳花。

老太抬头看月亮虽然看不到边回忆边说:“不知道哪一年,村里开始有人种米壳花。一开始种的人少,说是从哪的花坛里移出来的,在院子里当花种,没想到结了果有人来收。那会儿大家都穷,听说这玩意儿有人花钱收,就都跟着种,还越种越多,家里种不下,就把地里的苗拔了,种它……”

丛明晨对农作物的事情一窍不通,但听老太说到这里,也意识到这个“米壳花”非比寻常。于是边听老太讲,边掏出手机来查。这一查,竟然大吃一惊。

原来,所谓“米壳花”,跟“御米”、“阿芙蓉”一样,都是罂粟的别称。米壳花她没听过,但罂粟,上过学的都知道,那可是鸦片、大烟、海洛因的原料。就算不是警察,只要是在中国长大的小孩,从小上历史课、看武打电影,那就不可能不知道“虎门销烟”、“鸦片战争”、“东亚病夫”这一系列词儿!而知道这些,就绝不可能不对毒品深恶痛绝!

只是,打死她都没想到,眼前这位目盲又耳背的八旬老太,脸不红心不跳地跟她聊半天,说的竟然就是令人深恶痛绝的毒品!还说小马村都种它!这信息……

丛明晨心突突直跳,骆马湖这地方,还真是不容小觑。还有小马村,这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村落,谁知道还有这种历史?

震惊之下,她拼命对罗浩挥手,要拉他过来一起听无论如何,小马村这趟浑水,不是她一个人能趟得动的。

罗浩悄无声息走近,看了丛明晨递来的“米壳花”的解释,不动声色听老太讲:“……后来种的人太多,上面就来人都给铲了,还罚了款,说以后谁再种,照死里罚。我记得当时铲的时候,大家都站在地头,好多女人都哭了,但没一个人抱怨。”

丛明晨心想:种大烟还有理了?抱怨个屁!

老太说:“毕竟都知道是什么,心虚着呢,哪敢抱怨?”她用手绢擦去眼角溢出的分泌物,顺便揉了揉眼睛,继续说,“那之后,还真没有人再种这米壳花了。只是,村里人也都变了,变得不爱说话,谁家跟谁家都藏着掖着,还个个都忙。那一阵,狗都不怎么叫。”

四下特别静,虫声歇了,也没有狗叫。只有月亮明晃晃的,又大,照着小马村窄而高耸的楼,特别诡异。

“之后,这村里的小楼一个接一个,旱地拔葱似的,全长起来了。”老太太迎着月亮,表情安详,声音却很凄凉,“虽然把地里的米壳花都铲了,但人们心里的米壳花,却从那一年开始长起来了。”

丛明晨听得唏嘘,尤其是老太最后那句,竟然还用上了象征手法,意味深长,发人深省。这个瞎眼的八旬老太,真是不简单。丛明晨连连感慨,对老太的理论水平五体投地,拐弯问起了她的身世。

原来,老太以前是村里的老师。她娘家成分不好,所以虽然是大家闺秀出身,也只能嫁给农民做老婆。之后就在村里做了一辈子的老师。老太说幸亏她退休得早,要搁到现在,连一个学生都收不到,全进了城了。

丛明晨初听到她讲上个世纪的事,觉得又遥远又陌生,没有一点代入感。直等到最后吐槽没学生这句,才感受到一点新时代的气氛,接话道:“原来您是老师啊,您姓什么,王老师还是马老师?”

“都不是。”老太摇头轻笑,“我姓余,苟余情其信芳,余信芳是我的名字。”

“余信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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