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一角挂着个笼子。

笼内养着只鹦鹉。鹦鹉会学人舌,听了柳剑染之言,也学着呱呱:“叫她送来,叫她送来。”

柳剑染笑了,伸手朝小几上取了一点碎米,喂了鹦鹉几口。“只会说末一句,无聊。”

“无聊,无聊。”鹦鹉继续学舌。

史溪墨喝了口茶,淡淡道:“我的伤,忍一忍,也能好的。劳碌了不相干的下人,是我不愿的。”

“不过三日。待她送汤药过来,你可赏她一点银子。”柳剑染想起秋纹的姿容,不禁又叹息,“这潘娘子竟让她当烧火丫头,委实屈了她。”

“听你这口气,竟是想打抱不平?”

溪墨喝了茶,活动了一下筋骨,伤口还是隐隐疼。可他闲不住,想执笔写字。写字能够凝神、静气。一边写,心内一边筹谋。

如今新皇登基,为了笼络人心,大赦天下,也将死牢里作奸犯科的恶人放了出来。江城附近,皆有死囚作乱。他们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其中一个恶名远扬绰号叫黄一霸的恶贼,更是占山为寇,强掳良家妇女,淫腻了便卖进妓院,旧罪又添新罪,虽死不足以泄愤。

上回在君山,史溪墨便是去寻这恶贼,替民除害。

更重要的,君山地理位置优越。可攻可守。新皇登基可疑,有刀光剑斧之嫌。且他上位,并不改先前暴行,酒肉池林,夜夜笙歌。一月之中,只有数日上朝。朝中大事,只托他几名亲信执行。

朝中大臣对皇帝诸行,早就心存不满,奈何畏惧新朝酷刑,无人上前劝谏。

此前,北宁王回都城,和史溪墨约见一面。提起朝中种种,俱都愤慨。宁北王叮嘱史溪墨留意君山之事。剿灭恶贼,将君山收归麾下。

君山处于偏僻地带。三不管。地形险恶。史溪墨并未入仕,还无官衔,不是朝廷命官,不能去君山执行府吏之事。但他交友广泛,结识不少绿林中人。这些人都因各种原因,被迫落草,和黄一霸欺凌百姓不同,心内存了正义感。

若收服了黄一霸,他便可暗中安排一干绿林豪杰,驻扎君山,以为日后所用,听北宁王的调遣。

黄一霸武功不弱。

史溪墨与他激烈搏斗,伤了左肩。黄一霸不敌史溪墨,受了重伤,渐渐败下阵来,最后逃跑。

没有活捉黄一霸,史溪墨十分遗憾。少不得还要追拿。

不过,他也成功捣毁了君山黄一霸的老巢,将一干黄毛小贼捉拿了,送至北宁王发落。北宁王是当今皇帝的同父异母弟。新皇登基,北宁王预感形势不好,主动请缨,驻守边关。明里顺服,暗地调查先皇驾崩真正的缘由。

先皇也是北宁王之兄。

先皇死得蹊跷,却又遗留诏书,授于二弟皇太弟之位,命他登基。其时,北宁王不在京都。待他赶回皇宫,新皇已经登上宝座。木已成舟。

新皇暂不对付北宁王,只是因为根基未稳,贸然找个罪名将同父异母弟北宁王投入大牢,必然引起百姓反感。

他虽然暴戾,却不糊涂。

且暂缓时日,慢慢找出不利于北宁王的证据,时机成熟,再杀死他不迟。

史溪墨自是北宁王的人。柳剑染也是。

回到府内,史溪墨便是一个不问世事的世家公子,与世无争,甚至还有些迂腐。一旦离府,史溪墨便就成了另外的人。武功高强,腹有韬略,飒爽而又英勇。

柳剑染也学着史溪墨的语调。“那丫头的确有可怜之处。”

史溪墨瞥了瞥他。

柳剑染提起那个烧火丫头,脸上总有些激动。自从嫣红姑娘死了后,柳剑染气色一直晦暗,从未有过明朗的脸色。现在却是不同。

“你随我去后园走走。”

“何事?”

史溪墨道:“自是为了你。一场雨过后,后园的鲜笋又冒出了不少。你一向爱吃笋干,我都替你留心着。只是鲜笋好吃,一一拔下,却是费些气力。我替你提篮,你自己去摘,可好?”

柳剑染就露出感动的神色。

“好好。难为你记着。不错,自打跟了你,也只有你记得我的喜好。这天下的美食多如过江之鲫,可我偏偏喜好这些笋干,什么笋尖馒头,腊肉笋干汤,腌酸笋……我是日日吃不腻的。”

柳剑染却又显出惆怅的神色。“以前,都是嫣红帮我料理饮食。她做得一手好饭菜。”

嫣红出身风尘,是柳剑染的知己。

她身在勾栏,拒绝其他风月之客的高价银子,安心躲在房内,或刺绣,或烹饪饭菜。柳剑染念及她痴情,出银子包养,老鸨也不能干涉。嫣红一心烹饪美食,得知柳剑染嗜吃笋干,更是变着法地给他做天底下最好吃的笋配菜。

可她得了肺痨,死了。

她是死在柳剑染怀里,无憾而死。

柳剑染瞅秋纹面熟,也是因为她的长相身段,略和嫣红相似。方才自己进入灶房,盯着秋纹的背影,真的令他陷入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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