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洪智一心只为得到《太白剑谱》,是催着昭阳连夜赶路。
此时正是暮春初夏时节,天气渐渐燥热,止不住的虫鸣令人心中愈加烦闷。虽有偶尔轻轻掠过的微风,却也丝毫不减这浓浓的暑意。
而这边,各大门派的掌门亦在追寻《太白剑谱》和《洗髓经》的下落。
吴岩自离开镜湖庄数月,晓行夜宿,又重回了栖霞山。山脚之下的栖霞山翠绿不减当年,鸟鸣啁啾,奇峰险峻。再走这山路之时,一片荒芜景象令他心中一酸。
忽然山前出现了一人,身着青袍,俨然一副僧人扮相,却又没有丝毫僧人般的和气,取而代之的是肃杀和凶狠的神情。
那僧人道:“你是何人,胆敢闯我天轮佛境?”吴岩闻听此言,一脸茫然,随即问道:“你是何人?”那僧人道:“我便是天轮圣佛座下的守山罗汉宗洋。你若擅自闯山,便要过我这关。”随即宗洋身后又站出十余名僧人,这些僧人印堂青黑,二目无神。并无修道之人的福泽,想来也是业障太多,心中恶怨积累所致。
原来自那日司马淳风坠崖之后,五大帮派覆了麒麟教,众多教徒死的死,逃的逃,以至栖霞顶上人烟稀少。
洪智却趁乱逃离下山,一方面潜心修习洗髓功,另一方面鼓吹天轮佛法,聚敛了一帮教徒,又占上山去,换了旗帜,自称天轮圣佛,数月余来,已有数百人。
然而洪智之佛却又并非是佛,真佛乃是导人向善,洪智则扬言天轮佛法,可超脱凡间道德,可助人往生极乐,因而圣佛之意不可违背,是以令数百教徒,尽为不善之事,以满足私欲。
吴岩又恼又怒,破口大骂道:“早知这个妖僧如此奸险,当初就不应该救他。”本欲杀上前去,犹恐势单力薄,但要糟了毒手,复教之事又要化作南柯一梦。君子能忍一时之困,吴岩行事亦十分小心,并未动武,只是转身便撤下山去,那位守山罗汉本追赶,怎奈吴岩的轻功实在了得,一刀尘灰扬起,便再不见踪迹。
而洪智却在王昭阳的引带之下,不知道来到了何处地界。一夜的奔袭天已经有点微亮,只不过丛生的树枝掩映之下道路尚十分漆黑。王昭阳止步不前,举起手来拂拭了额前的汗珠,长叹一声。洪智心中一紧道:“小子,你倒是知不知道剑谱的下落,还是说你存心欺骗我。”昭阳慌忙道:“大师,你想你武功这么高,我若是欺骗你,那岂不是自寻死路,只是路途遥远,我走不动,你让我歇息片刻。”
洪智转念一想,这少年并不如自己这般有着精湛的内功,因而赶起路来不甚便利。转念却又想道:“莫不是这少年故意把我引开,好让镜湖七子逃生?”想到这里,心中疑自己上了当。待要一掌将昭阳打死,却也舍不得,若是眼前的这位少年真的知道太白剑谱的下落,杀了他岂不是十分可惜。于是拿定主意,暂且留着昭阳性命,待取得了剑谱再做计较。
二人休息了片刻,洪智对昭阳凝视许久,伸手摸入怀中,取出了一个锦囊,锦囊之上绣着红色的花朵,并非牡丹,而又不是玫瑰,是中原地带鲜有的花朵。解开锦囊之后,倒出了一粒丹丸,这丹丸有拇指一般大小,呈现朱红色。昭阳见此,并不以为意,只以为洪智有疾,需要服药。可不料洪智顺势一掌拍过来,正中王昭阳胸膛之间,昭阳被这一股劲打中,只觉浑身酸痛不已,想要动弹确实难比登天。洪智阴阴一笑,将手中丹丸塞进喂进昭阳口中。
昭阳正欲说话,只是喉咙处却被这药丸卡住,发不出声音来。洪智又是一掌推至昭阳胸前,使得昭阳把这药丸咽了下去。
洪智淡淡说道:“这是奇花罂粟丸,剧毒无比,不过短期内却不会致死,却让你生不如死,你若不听我的,我便如此折磨你。你若能带我找到太白剑谱,我便用洗髓功救你。”
昭阳双眼瞪大看着洪智,脸都已经涨红,虽然气力全无,但一股清凉之气贯穿肺腑之间,却觉得什为清爽。转念想道先前在镜湖庄中所闻,奇花罂粟丸,剧毒无比,一旦染上便会上瘾。昭阳心中无比恐惧,只道是自己沾上了罂粟丸的毒。想到此处,不禁流下了两行清泪。
一行几日,昭阳身上毒瘾却时时发作,初时只是轻微的癫狂,到后来便加剧痛苦,宛若撕心裂肺一样,哀嚎冲天,热汗连连,苦不堪言。每次毒发之时,便觉得体内似有千百万条毒虫啮咬一般,又宛如烈焰在心口灼烧,甚是煎熬。数日过去却一直在路上徒劳周转,迁延日久,都不曾知晓剑谱下落。使得洪智心中什为焦急,于是忽然揪起昭阳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剑谱到底在哪,你快说!”此刻的王昭阳已经神智不清,胡言乱语,双手在地上乱抓,抓出了一道又一道长长的划痕,七窍有如生烟一般。
洪智见他毒瘾发作,如此癫狂,完全不省人事,因而又十分无奈。若昭阳一直如此,则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获得剑谱,只好挥掌运功,企图使昭阳镇定。
洪智先以指力点住王昭阳的膻中穴,封住昭阳的奇经八脉,使之不再乱动。随后两掌推在昭阳的后背,一道道内力从掌心之间续续而出,娓娓向昭阳体内注入。
这洪智虽已练成洗髓神功,武功境界俱已大有所成,只不过以功救人之事却从未做过。如今见昭阳身受毒苦,一来是为了获取太白剑谱,二来则是为了要试一试这少林绝学洗髓神功的威力。
“闭眼常观鼻,合口任鼻息。度数暗调和,身定神即定......吐浊纳清熙。”洪智脑中回忆起经文上的文字,身体便依照经书上所言而做。顿觉身体轻盈似云雾,好似被一捧山间清泉荡涤一般,浑然清新隽逸。昭阳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眸之中多了一丝丝神气,再不似先前那般颓废。洪智见昭阳逐渐清醒,便立时收了功。洪智道:“罂粟毒瘾的滋味如何?”昭阳想起先前那般苦熬,不觉一怔,心中十分愤恨,但脸上却佯装欢笑道:“多谢大师救命。”洪智冷冷哼道:“你且先别侥幸,你体内的毒尚未解开,我只不过以功力暂时封住你经脉中的罂粟毒,你若不听我的,这毒便在每日子午时分发作,到那时你亦生不如死。你快告诉我,剑谱到底在何处?”
昭阳见自己性命顷刻而休,心中料定智超和皓月等人应该已经走远,剑谱应当十分安全,索性豁了出去。于是撞了撞胆子对洪智道:“其实剑谱一直都藏在镜湖庄内,我只不过骗你过来让争取让他们活命而已。”洪智见他如此滑舌,知道自己已经被骗。世上只有他骗人,什么时候自己上过别人的当。当下震怒不已,火冒三丈。昭阳撒腿便跑,洪智亦不追赶,挥手一指,一道真气打出,正中昭阳的后背。
王昭阳顿时口吐鲜血,趴倒在地,鼻口之间,却只剩下极其微弱的呼吸。
洪智转过身去冷冷道:“他们,是逃不掉的。”
树叶沙沙而响,地上的灰尘扬在空中,宛若一条的黄练。随风而来,却又渐渐消逝而去,随着洪智的背影一起没在了遥遥的天际。
洪智料定王昭阳中了自己一掌,更兼体内尚有奇花罂粟毒,必然不久便死。因而心中甚是畅快,又忙感到镜湖庄上去寻找剑谱。
然而,昭阳虽气血虚弱,身负重伤,却也能缓缓抬动身子,往前爬行。只是觉得口干舌燥,有一种说不出的苦涩之感。于是努力挪动身子,想要去探一些水来解解渴。
只是在这山野荒林,更兼体力不支,又去何处来寻找水喝。仰天看去,日到中天,极为燥热,原来已是午时,这午时的太阳乃是一天当中最为毒热的。昭阳被这股烈日之光刺得睁不开眼,身体愈来愈热,虚汗猛出,却又激起了体内所含之罂粟毒。
于是狂啸不止,啸完之后蜷缩在地,面部抽筋,腿脚抽搐。如此炎热天气,却又如经历冰霜透骨一般。争奈受不住此等痛苦,加之烈日暴晒,终于晕了过去。
此刻山间却也十分幽静,止不住的虫鸣将昭阳唤醒,已经过了午时,昭阳身上的痛苦也减轻了许多,只是唇焦口燥,实在是难忍。
总算是天无绝人路,幽静之中却听得远处有水流之声,昭阳宛若饿狼扑食一般往前挪动而去,只是因为看见希望,却也顾不得身体的酸痛。
不知费了多少劲力,才寻摸到水源旁边。这水清澈见底,流水击在山间小石溅起层层水花,洁白晶莹,宛如一条雪练。映照天边的阳光,又闪出点点金光。
昭阳欣喜不已,此刻大脑一片混乱,连忙用尽全力站起,半蹲在小溪旁,一头扎进水中,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清澈透亮的溪流拂过昭阳的发际,顿觉得一股透心凉的清爽。只不过先前刚经历暴晒,如今又是被水一凉。一热一寒两道气窜入昭阳体内,剧烈反差之下,原本虚弱的身体自是承受不住。昭阳只觉得头越来越重,眼睛不由自主地闭上,两脚无力,一个不稳便又倒在了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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