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太多,宁霖也没时间想其他,忙碌着时间过得飞快。

宁勃海坐在客厅凳子上,接过宁霖递过来白瓷大盅,咕噜咕噜几大口喝完凉白开水。拿起家里的大蒲扇不停地扇着,清晰可见手臂上大块古铜色结实的肌肉随着扇子在动,语气从没有的柔和,

“霖霖,你过来坐下。”

“来,这儿,坐下。”说着,指了指对面的凳子。

宁霖听话地坐下,有些惊奇地看着爸爸,心虚但也想着有什么好事。

宁勃海笑盈盈地从裤兜里摸出一张叠得非常规整的桔红色的纸打开。

兴致勃勃地冲着女儿说道:“你看,省城明华机械中专学校招生宣传单。这可是好不容易通过托关系想办法才拿到的宣传单。听说竞争可大了。总算有希望解决工作了。宣传单上说了读书期间每个月还有20元生活费。这可是解决了我们家的大负担呀。”

越说越兴奋。

宁霖茫然地从爸爸的手中接过那宣传单,快速地瞄了一眼。心里一下就明白什么事了,轻声地说道:“我不去。”

宁勃海扬起的嘴角刚放下,心想着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还不懂事,得慢慢来。

笑容立马又堆了上来,“你还小,知道什么呀。朋友说了这是他们厂第一次对外招生。好多人想去还去不了。虽是对外招生,但是没有这消息,还不是没机会。再说,你成绩好,虽然竞争大,但考这个学校没有问题,只要进去了,就是他们厂的正式职工了。这么好的事,哪去找。不能丢了这个机会。”

见女儿还是未动心样,觉得可能是自己的语速太快,太急,于是放慢了些,语重心长地继续劝道:“你看哈,你是女孩子,有一个工作多不容易。你看你妈没工作吧,你再看王阿姨天天在家耍起,被人看不起,成天就只知道唠叨,东家长西家短的,成天婆婆妈妈多烦人......”

宁霖打断了爸爸的话。

“我以后考上大学一样可以有工作。”

宁勃海的脸上笑容有些凝固了。

“考大学,多难呀。你太天真了,有多少人能考上,你那成绩?再说了现在家里负担多重,生你弟弟我们家发了多少款,害得你妈也没个正式职业,挣点临坝天的小钱,今天可摆明天还不知能不能允许摆,到时你喝西北风去?更别说读书了。”

说着,话锋一转,眼睛泛光,又亲切起来,

“你一工作了,我们家就可以买冰箱了,也可以给你买你想要的吉它......眼看你弟弟要上学了,需要好多钱。你是老大,也已经大了,要懂得为家里分担负担了......”

“我就不,我不要吉它。我不考这个学校,我要读高中,我要考大学。”宁霖小脸望着爸爸,眼睛里写满了倔犟和坚定。

也许是宁霖的小眼神冲破了爸爸的耐心,宁勃海站起身来狠狠地用蒲扇敲打宁霖的头两下,口气变得凶狠,没有商量的余地,声音粗旷刚烈。

“做饭去,这事由不得你。”

他那被汗水浸染发黄的白背心里胸前的肌肉开始起伏加剧。

宁霖低下头,眼里包着泪水,站起身默默地进了厨房。

宁霖眼巴巴地盼着的妈妈早早地回来了。

饭桌上,宁霖端起碗,瞄了眼宁勃海,又看向妈妈,本想让妈妈替自己说点好话,还没来得急开口,白梅那尖利刺耳的声音已经开始责备起来。

“这么大了,看看,这黑区区的是什么,好好的米就给糟蹋了。熬个稀饭都熬不好,一股子糊味,这叫人怎么吃,难吃死了。看你这么大了,真没用。

”脸上写满了失望鄙视,狠狠地瞪了两眼无用的女儿。

宁霖被那眼神吓得赶紧埋下头,不敢吭声,端着碗也不夹菜,不争气的泪花在眼角闪动出来。

“这白菜炒得跟猪草一样,难看死了。这肉炒这么老,太咸了,可惜了我的肉。平时,我是怎么做的?我做的时候,不来学,跑一边去野。老大不小,又懒得很,不知道是象谁。把你们都给惯坏了。这下好了,什么都做不好。以后怎么嫁得出去,就算嫁出去了那婆家也要骂死你......”

宁霖眼睛盯着饭碗已经模糊,睫毛上已经挂起了亮晶晶的水珠,紧接着成串的大颗泪珠一颗一颗地滴落进饭碗里,好似没看见,机械地用筷子不间断往嘴里塞着泪泡饭,咸咸的,也不嚼咽,满满的塞了一嘴,腮邦子鼓得起来越大。

“今天让你做的事,做完了没有?”

白梅见宁霖未回答,盯了一眼,胸中竟莫名火气串了上来,“哑巴啦,怎么不回答?我又没说你什么呀?说错了吗?哭什么哭,给谁看,哭丧呀......不想吃,滚一边去。”

弟弟吓得乖乖地吃着饭,可怜巴巴地抬眼看着姐姐放下了饭碗,走进自己的屋间,把房门关上后。转过身来,吃得更快。

只听得妈妈不罢休地扯着嗓门冲着里屋还在喋喋不休。

“宁勃海,你看看,这就是你养的女儿,长大了,翅膀硬了。说两句就不得了啦,还把碗扔了,门关了。给脸色看,给谁看。还好,我是亲妈,如果是后妈还不知会怎样......”

“够了,吃个饭都不清静,有完没完”。宁勃海粗暴的嗓门终于压制做了白梅那可怕尖利的声音。

宁霖扒在床上,只听见小声的嘤嘤声,泪水浸湿了枕头,满脑子是胡思乱想,没有章法地翻江倒海,五味杂全,一遍混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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