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烽自然是到大门亲迎,门外一对父子,大的近四十岁,显得风尘仆仆,小的七八岁左右,正好奇的打量四周,旁边一只毛驴拉着一辆无棚的板车,上面被一块黑布盖着,想必是行礼。

大人见他出来,先是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自我介绍道:“吾是河阳人士韩愈,近日游经此地,想起李邺侯(李泌)长眠此地,故而前来祭奠怀念。”

林烽看着他一副沧桑的样子,这才想起,这位大牛人,目前正处于低谷期。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快请进。”林烽赶紧把他们请进来。“今日正好是上元佳节,韩博士今夜就在此留宿吧。”

韩愈眼神疑惑,问道:“小郎君认识吾?”

林烽大笑道:“韩博士的一纸《师说》那是大名鼎鼎啊,把老师的作用和责任分析说得透彻,这是为天下老师树立了一个榜样。”

林烽还记得后世读书的时候,这篇文言文是必背内容,当时贪玩没背出来,被老师周末捉到他家里补课背诵,所以对此很有印象。

韩愈在文坛的地位暂且不说,光说能从祀孔庙的,唐朝只有两位,其中一位就是韩愈。这样的牛人林烽怎可能放过?

“那篇《师说》是写给李蟠的,那年他刚中进士,颇能尊师重道,故而以此文嘉奖。没想到小郎君也知道此文?”

林烽心想,坏了,这个年代消息传递极慢,这篇文章现在还没有流传开来,讪讪的答道:“只是听说过,没有见过真迹。”

好在韩愈也没有在意。

林烽把他引到李泌的墓室,那里正在动工,整个坟包现在被黄土夯实了,匠人们正准备用白泥塑一个老子神像。李泌的墓碑已经被放到了墙角,证明这确实是李泌墓。

“这是……何意?”韩愈不解的望着林烽。

林烽答道:“这就是李邺侯的墓,我准备在上面建一座老子像,让他也能吸收点香火。”

韩愈这才点点头“小郎君有心了。”韩愈燃了香,对一旁的小孩说道:“昶儿,这就是我给你说的李长源之墓,你不是羡慕他做道士吗?他就是在这里修行。”

“昶儿以后也要跟长源一样,成为一位道长,乱世入朝辅佐君王,盛世上山修行。”

韩愈满意的点点头,拿起香正准备拜下时,突然,他愣住了。

林烽见他表情严肃,脸上肌肉绷紧,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

韩愈把香放下,看着他,良久才说道:“小郎君非要铸老子像不可吗?”

这什么意思?难道我弄错了?林烽一脸懵避:“那弄成什么?我看一个坟圈在宅子里也太瘆人了吧?我家就住这里呢。”

韩愈说道:“老子是道教的代表,你知佛道之争,一直从未停息过吗?万一哪一天触了霉头,这个塑像,可能给你带来灭顶之灾!”

林烽也被惊出一身冷汗,是啊,在古代,灭佛、灭道这些运动多达几十次,说不定哪一天就严打到他头上了。

韩愈想了一下,说道:“如果你真为李邺侯着想,可以塑个孔子像!上千年来,也只有这位先贤没受到打击了。”

“学生受教了。”林烽慎重的行了个礼,没想到韩愈一嘴就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隐患。

韩愈上完香后,对着李泌的墓说道:“李邺侯,后生近日登衡山,略有感悟,赋诗一首,你可不要笑话我。”

随即韩愈立起身子,背着手,开始念诗:

《谒衡岳庙遂宿岳寺题门楼》

五岳祭秩皆三公,四方环镇嵩当中。

火维地荒足妖怪,天假神柄专其雄。

……

潜心默祷若有应,岂非正直能感通!

……

手持杯珓导我掷,云此最吉余难同。

……

侯王将相望久绝,神纵欲福难为功。

……

猿鸣钟动不知曙,杲杲寒日生于东。

(为了不凑字省略了)

读着读着,竟然老泪纵横,连连用衣袖抹眼泪。

良久,韩愈情绪才稍微平静。“让小郎君见笑了,吾逢大赦,从阳山归来,徒经衡山,便上去卜了一卦,没想到是最吉之卦,这分明就是神灵安慰我罢了。”

吾被贬阳山能侥幸活下来,就已经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哪里还敢奢望王侯将相?纵使神明想赐福保佑,恐怕也难以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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