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鹿鸣社后墙根下偷偷相会之时,晴方告诉熙莹,每月的初六、十八这两天他下午都没戏,他定会来看她。两人约好之后心中都对下一次的相会充满了期待,毕竟这短暂的相会对于他们来说是那么来之不易,又那么幸福甜蜜。

那年三月初六,因为北平城打春打的比往年晚了半月,因此花儿朵儿也比过去开的迟些。那天,晴方吃过晌午,悄悄的走出院子,正兴冲冲的朝鹿鸣社方向走着的时候,他突然听见有人在身后叫他,回头一看竟然是熙莹。

原来熙莹她妈这两日染了风寒,躺在炕上不能动弹,她爸爸在外边又有差事干,所以无暇顾及其他,只能让熙莹一个人去鹿鸣社演出。熙莹昨儿就向老板告了半天假,然后早早的就等在了晴方经过的路口。

今天的熙莹打扮的十分的素净,一张清纯的脸上没有半点脂粉的痕迹,身上也只穿着那件淡雅又普通的青绿色旗袍,耳坠戒指还有镯子等等饰物全都没有,有的只是一身的恬静和清爽。晴方心想:这才是熙莹应有的气韵和模样,台上的她虽然艳丽夺目,却终究没有台下的淡雅清丽惹人怜惜。

晴方好奇,熙莹此刻为何不在后台而在这里,经熙莹一解释他才恍然大悟,两个人都开心的笑了。

在这个难得的午后,两个人都无事一身轻,晴方问熙莹想去哪里,熙莹一本正经的说:“有人好像还没见过真的玉兰花,唉,谁叫我是姐姐呢,只得辛苦走上一遭,带他去白云观看上一看好了。”

熙莹说完,自己先绷不住笑了,晴方也笑着说道:“那就辛苦姐姐带着我这个乡巴佬去看看玉兰花吧。”

两人说笑了几句,便各叫了一辆车前往西郊的白云观。

三月的白云观,香客不似年节时那么的多,四周一片寂静,整个殿宇都被香烟所缭绕,平添了一丝神秘与肃穆。

进观门的时候,晴方和熙莹买了些香烛纸张,付过钱正欲离开时,晴方看见摊点旁的一个小姑娘手里拿着一个木棍扎成的架子,上面挂着许多玉兰花式样的香包。那小姑娘优点胆怯的对二人说道:“哥哥姐姐买个香包吧,这是我妈亲手做的,戴上这玉兰花香包再到观里的玉兰树下许个愿,想什么就有什么,可灵验了呢。”

晴方和熙莹相视一笑,然后晴方买了一个玉兰花香包送给熙莹。熙莹接过香包闻了一闻,一股淡淡的幽香,正合她的心意。于是,她将那香包挂在了左侧的纽扣上,含情脉脉的问晴方:“好看吗?”

晴方温柔的说:“好看,你就像这玉兰一样,又清香又好看。”

两个人微微的笑着,一边走一边聊,顺着石阶走进了白云观。

熙莹带着晴方在正殿上了香,又在三清祖师座前许了愿,然后起身静静的走出了殿堂。晴方见她方才上香时一副虔诚的模样,笑着问她:“你方才许了什么愿,说出来听听?”熙莹娇羞的白了他一眼,说:“你没听人说吗,许的愿是不能说的,要不然就不灵验了,真是个呆子。”

晴方咧嘴笑了一下,然后随着熙莹朝后边走去。到了一处幽静的院落前,熙莹高兴的对晴方说道:“快看,这就是那株几百年的玉兰树。”晴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隐约看见这院里有一株高大挺拔的树木,上面白花花一片,因隔着墙又有翠竹掩映,看的不大分明。晴方和熙莹快步走进院门,一树繁茂圣洁的玉兰花映入眼帘。

晴方这是生平第一次看见玉兰花,果然晶莹剔透,如同白玉雕成一般,更难得的是这千朵万朵白花竟然没有绿叶的相衬,就这么孤傲的开放,冷冷的俯视着周遭或沉睡或偷懒或刚刚抽芽的花草苗木,让人惊叹,让人流连。

晴方赏了一会花,转头看见熙莹正拿着一朵飘落的玉兰出神,他柔声问道:“想什么呢,这么专心。”

熙莹略有些感伤的说:“这花就跟人一样,刚开时,人人都说颜色好,可一旦落败,要么被人践踏烂成春泥,要么随风落入沟渠,没有人愿意去听这花说一说自己的心事,也没有人在意这花是否淌过眼泪,想想无论是花还是人真的好没意思。”熙莹说完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晴方听他似在说着她自己,有些心疼的揽过她的肩头,然后对着满树的繁花说:“熙莹,你瞧,这一朵朵花多像一张张笑脸,她们哪怕心里再苦再难,只要见有一点阳光,吹一阵春风,就会抖起精神笑着去面对所有的风雨,咱们人也一样,不要去问明日会怎么样,只要这一刻,我们都是欢喜的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熙莹听了晴方的话,脸上复又欢喜起来,她抬起手指着满树的玉兰花对晴方说道:“小方子,你可记住了,往后倘若我不在了,那我肯定是变成一朵玉兰花藏在这花丛里,看你认得还是不认得哪朵是我。”

晴方将她搂的更紧了一些,笑着说:“你放心,倘若你真的变成了玉兰花,那我就当这玉兰树的干,有我托着你,无论多么大的风雨,你再也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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