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在回去的路上,晴方和碧君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凭直觉,碧君猜晴方心里一定尘封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而这过往定然与那坟墓的主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不说,是因为他还没有从那段过往中走出来,自己不问,是出于对晴方的心疼与尊重。

随着阳春三月的到来,北平一年之中最五彩斑斓的时节到来了。护城河两岸的柳树上都挂满了碧绿的丝绦,河沿儿上的青草也泛着莹莹的绿光,河里的鸭子、鹅群更加的多了起来,嘎嘎噶,咯咯咯的叫个不停。远处的草地上蹲满了来采野菜的大妈婶子,在她们身旁是来回跑动嬉闹玩耍的孩童。树梢上的小鸟又叽叽喳喳活跃起来,碧蓝的天空上一只只形态各异的风筝在竞相的飞舞。

相比城墙内的北平,碧君更喜欢这东护城河一带的北平,恬淡自然,轻松明快,不似城内那样苍凉压抑,缺少生气。

这天练完功,晴方对碧君说:“怎么样,北平的春天不比张家口差吧。”

碧君笑了一笑,说:“自然不差,不管在哪里,春天都是最美的一幅画一道景。”

“可惜已至春半,北平的春天马上就要过去了,热滚滚的日子说不定明儿就来了。”晴方有些惋惜的说道。

“怎么会呢,春天才刚刚开始呀。”碧君略有疑惑的说。

“你没听人说,北平的春脖子短,棉衣还没脱呢,汗衫就得预备上了。北平的春天也就只有一个月的光景。”晴方解释着说道。

听晴方如此说,碧君心下也无比惋惜起来,这如诗如画的时节才刚刚开始就已经过去了一多半,真真让人不舍得过去。碧君一边走一边说道:“早知道如此短暂白让人揪心,这春天还不如干脆不要到人间来此一遭,也免得让人伤情。”

晴方被碧君孩子气的话逗的一笑,说:“这可是你的呆话不是,这就好比一个人最好的年华也就那么几年,往后余生再也变不回青春少年,你总不能也说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走当年那一遭吧!”

碧君抿嘴笑了一笑。晴方和碧君一边往回走一边说:“不管是季节也好,还是人这一辈子也罢,哪怕是快活过那么几年、几天、一刹那,那往后的日子再苦再难,只要想起那时的快活,你的心也是欢喜的知足的。”

听着晴方禅学意味十足的话,碧君忍不住笑了起来。晴方问她:“你笑什么,我说的不对吗?”

碧君轻轻咬了一下嘴唇,说道:“我是笑你方才那口气倒不像梨园行响当当的白老板,倒好像是庙里的老和尚。”听碧君说完,晴方也和碧君一道爽朗的大笑了起来。

走进城门,晴方说:“这会儿时间还早,不如去我家坐坐,正巧锁头昨天在学里淘气把褂子扯了条口子,不如你去了替他补一补,也认认门。”

晴方的家倒是离荫山的宅子不算太远,但是这里却没有那边安静雅致,住的人也更杂一些。碧君在路上想,以晴方的包银,他的家定然应该不比荫山的差,可谁知到门前一看,碧君着实大吃了一惊。

白晴方白老板的家竟然在一个大杂院里,院子里连晴方在内一共有三家人,前两家住在一进院门的几间房子里,晴方则住在一个窄小的月亮门后的两间不大的瓦房里。

晴方一进院子,一位略有些驼背的大嫂就腾出正摘黄花的手,笑着站起来对晴方说:“晴方兄弟,今儿晌午我做你最爱吃的炸酱面,你甭让锁头到外头去端了,等会做得了我让孩子给你们送过去。”

晴方也不客气,笑着说:“谢谢嫂子,我这会儿都已经开始流口水了。”

听晴方如此一说,那位大嫂大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喜欢吃就多吃几碗,吃饱了好有力气唱戏。”

这边正说笑呢,对面门里又出来一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大爷,他戴着一副茶色的石头眼镜,头发后边还留着半截细细的花白辫子。大爷见晴方回来,高兴的叫晴方道:“我说晴方,你快瞅瞅我这鸟儿,今天呐叫的比哪天都欢,我一大清早就等着让你回来听听。”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