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堂中只剩了林恬和林涟漪后,林恬才取出已恢复木簪模样的朱砂,目光始终流连在朱砂上,缓缓开口:“你娘还未有你之时,我每次见她,她都戴着这簪子。那时她锦衣玉食,本该用质地好些的发饰,可她很偏爱这簪子。我一直不知道,原来这簪子是修真之人使用的法宝。”

“我以前也不知道。直到十虹涧的弟子逼得我娘没了退路,她才动用这法宝。”林涟漪很自然地接道。

“涟漪。”林恬突然唤道,语气有些激动,“你娘明知与邪道中人相恋极度危险,却宁可冒着被正道发现的风险如此行为,若说毫无准备,连我也是不会信的。她是不是,也传了你一些法术?”

林涟漪一双明眸未曾退避,口中话语更是不迟疑:“林姨,我娘要我好好活着,自然不希望我卷入这些正邪纷争,又怎么会传我法术呢?这簪子离开了我娘便自动寻上了我,想是我娘怕我日后受到欺侮,所以在簪子上留了什么法术,要它听我命令好生保护我。

“你也看到了,张珅诒她气焰嚣张,往日在西林如何我不管,今日来我东林,不以礼相待友善相处也就罢了,方才竟然迁怒于我,我如何能忍?”

“她并没有迁怒于你,她只是想借你使韩朗嫣暴露位置。”

“若是韩朗嫣不出现呢?这一剑不就刺在我身上了!她哪来这么大气焰!不就是投胎的时候运气好点罢了……”

“涟漪!”林恬怒喝一声,止住了林涟漪。

林涟漪越发激动,双手握拳发抖不止,眼泪满满地积蓄在眼眶里却偏偏一滴也不流出,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反倒比韩朗嫣催发的热浪更加灼人。她半张着嘴,欲言又止。

林恬见她模样,心中一痛,想如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伸手将林涟漪抱入怀中,却不好伸手,斟酌再三,只得劝道:“涟漪,修真之途不像你想象的这么简单,不走这条路是好事。张珅诒今日吃了亏,日后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你放心吧。待你长大成人,我便做主为你寻个好人家,若是想比过那张珅诒,在千羽林弟子中挑个好的也可以。”

林恬自顾自说着,却没有注意到林涟漪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只见她越听越不在乎,等到自己说完才决然反驳:“我林涟漪有手有脚,可以一个人活得好好的,用不着依靠夫家而活,更无需倚仗千羽林的势力。林姨不必费心,待我成人,一不求你替我出气,二不求你为我做媒,三只求林姨莫要阻拦涟漪的人生抉择。”

她踏前两步,正视林恬,问道:“林姨,这簪子是我娘留给我防身用的,可否还给我?”

林恬被林涟漪一番话所惊,竟是犹豫了一下,才松手交给她。

她紧握朱砂,干脆回头,昂首离开。

没有流泪。

林恬怔然。

林涟漪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窗,一把将朱砂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坐下之后一阵呆滞,不知何时落下了第一滴泪,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纷纷落下,随即抑制不住大哭起来,开始还忍着声音,后来便什么也不顾,抱头痛哭,哭声回荡在整个房间里。

昏暗之中,低头哭泣的林涟漪没有看到,朱砂竟重现了血玉之态,朱烟袅袅升腾而起,时而颤抖时而扩散。待烟气足够时一齐倾倒在林涟漪边上的凳子上,并渐渐凝出人形轮廓。随着更多朱烟的加注,人形轮廓越加清晰,直到她一颦一笑都能被看得清清楚楚,朱烟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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