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往河对岸的索桥旁,陆得祥迎面遇到了从镇里走来的九凤嫂。

九凤嫂在白水镇也算得上一个叫得响的人物。虽说是一介女流之辈,却在镇间经营着一家不算小的酒楼,取名九凤坊。靠着镇长和几家窑主的入股和官家往来应酬的支持,生意做的蛮顺的。这也是借了坊间流传的明正德皇帝在白水镇一夜风流的光。

游龙戏凤一出传统的骨子老戏。说得是四百年前的古朴小镇,微服私访的正德皇帝与客栈年轻貌美的李凤姐调情有了一夜情的故事。坊间的传说是这个在宫廷建有豹房而玩腻了女人的天子借此到白水镇寻花问柳。所谓的李凤姐是为矿上挖煤人提供肉体服务的一个窑姐,是借了客栈的招牌做幌子,能够摆在桌面上的一只体面的“鸡”而已,不值得颂德和流芳。

流传的另一个版本,李家凤丫头并非深宅大院里的名门闺秀,只能算得上一个比较守道开客栈人家的良家女子。不幸的是自古天子多风流,凭借着帝王的威权和引诱占有了凤丫头仅此一夜。

李家凤丫头的失身,让严守妇道美誉的千年古镇不堪一击。这个败坏了古镇道德至上沦落的女人,成了古镇最不受欢迎的人驱逐是不言自明的。

娼之言管仲始。春秋时期,齐国的丞相管仲把女子作为商品,为齐国的国势强威注入活水,撑起社会繁荣不可缺失的一环。

以后的故事,在文人政客们的演绎下,社会让廉耻穿上了美丽的衣裳。也许正是这出戏或流传的故事,让白水镇有了名气,有了可作的文章,同时也让白水镇的世风日渐伤化。

一出戏文,因演义而来,当不得真。一当真,自己就跟自己过不去了。

梅陇镇戏中的事发地。一说江南,一说北方,或纯属子虚乌有。戏这东西,本为消遣,文人讲的古。细想一介帝王为了一次临幸的满足而远涉千里?只有戏文才这么编排。不过边城这地方就是出美女,尤以女人的生意更繁盛。

玉堂春也是一出戏,苏三起解还是戏,一折,说的都是京城的同一名妓,原籍边城。玉堂春是苏三的花名。因家道变故,沦落京城苏淮妓院,得名。其父曾为山阴知县。苏三原名周玉洁,为府城西南周家庄人,有名有姓,笃实。

周家庄离城不远,出的南门,徒步,也就一刻钟的工夫。

京城的烟花女子不少来自边城。

“妓”,在男人社会的圈子里,是夜晚的一幕风景,桌上的一道菜,品,全在口味。秦淮河上的名“妓”玩儿的是琴棋书画,一个字雅边城的“妓”玩儿的却是真,琴棋书画全无。由戏而出扬名,足见边城的风光。

事实上,边城这一引领吾国妓业的胜地一直“娼盛”不衰。虽然进入民国以后,由于报业的介入,让大都市的花业占了上风,多了一些文字的渲染但时至当下,县城“科班”出身的妓院头牌,隔窗回眸一笑六十大洋嫖资的据传,看一眼都难。

在以后的年月里,出家人用化来的钱在白水镇的西北山上的天音寺建了一座塔。有人说这是一个镇物,以镇禳这里不轨的女人。与此同时在府城的东北方向也同样建起了一座塔,也是一个镇物。两塔遥相呼应,俯瞰着天地间的道德行为。随着岁月的侵蚀,现在的塔早已残破不堪了。民意的解读,一倒,娼的更加繁荣重又光鲜。

九凤嫂就是借助这一戏文的传说把生意做活的。借只为利。当然这一借助也是需要足够的勇气,如有闪失也会把生意搞砸,有时还会背上一个恶名。

此刻九凤嫂是去河对面山上关帝庙祭拜诸神,没想到在这儿会碰到陆得祥。“哎哟,是得祥兄弟吗?”老远,九凤嫂就打起招呼。

走近,得祥问:“九凤嫂,你这是去哪?”

“到对面的庙上。”九凤嫂说,停顿了片刻,问:“得祥兄弟,听说你们的铺子关了门,沈掌柜也走了。是真的吗?”

得祥点点头。

“还是沈掌柜活的明白。雨还没来,借着风就走了。”九凤嫂打趣地说,说完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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