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天刚刚放亮。街上一片空荡,两边店铺大门也都紧闭。整个小镇唯有几处阁楼还亮着灯,坚持将最后的黑暗送走。
定珠镇主街东面有条小巷,相对于主街,小巷平日较为安静。主街面西林立的店铺多有后院,而后院的后门便对着这条小巷。因此小巷平日除了早晨、傍晚人来人往外,其余时间几乎没什么人。早晨人多主要是因为店铺需要储备物资,傍晚人多则是店铺一天积累的废料需要处理。现在是卯时,早起的店铺已经开始储备物资了。小巷往来的脚步也逐渐增多,大都行色匆匆,慌里慌张……
小巷中间位置有个院落,此时后门紧闭,整个院子仿佛还沉寂在黑暗中。突然大堂灯火齐明,一阵黑影攒动,涌入屋里。众人坐定后,纷纷摘掉面罩。面南而坐的男子约四十二岁,方脸大耳,剑眉宽额,薄唇紧抿,既有几分威严,又有几分和善,他便是神龙教左圣使李正淳。左边坐首位的是一个年约四十五岁的中年男子,圆脸小眼,眉毛淡淡,满嘴络腮胡,看起来却十分和善,此人正是右圣使王秉盛。右边首座坐着一个年约三十七岁的中年男子,男子身材略胖,脸型圆润,大眼高鼻,剑眉横挑,一脸正气逼人,他正是囚牛护教黄天罡。左二坐着睚眦护教徐子骥,此刻他正低眉顺目,双眉紧锁,似乎心事重重。右二坐着蒲牢护教赵德钧,赵德钧仍然摆出一副放荡不羁的样子,仿佛什么大事在他眼里都不重要。左三坐着一个年约三十五岁的男子,剑眉凤目,面容白皙,宛如女子般,他便是金猊护教朱景明。右三坐着一个年约三十六岁的男子,这男子与朱景明长相颇为相似,唯独眉毛和气质略微不同,他是北斗眉,眉宇间多了几分傲气,少了几分文静,他便是屃赑护教胡致宁。左四坐着一个年约三十八岁的男子,圆脸大眼,厚厚的嘴唇,长发披肩,一副放荡不羁的模样,他正是螭吻护教孙启睿。右四坐着饕餮护教林朝羲,此时正闭目养神,正襟危坐。左五坐着一个年约三十五岁的男子,脸型上宽下窄,龙眉高鼻,鹰目狼耳,薄唇无须,此人正是椒图护教郑锦华。右五坐着狴犴护教沈伯霖,此时沈柏霖神态自若,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和淡定。其余左边依次是木龙旗旗主高誉轩、水龙旗旗主郭嘉佑;右边依次是土龙旗旗主谢金默、火龙旗旗主汪道圣。
突然左圣使李正淳右手敲敲桌子道:“诸位,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接下来宣布两道命令。”说罢,斜眼扫了一眼右圣使王秉盛。王秉盛立刻心领神会,站起身来道:“自从圣相下令缉捕圣童,如今六日都过去了,距离圣相规定的期限还有一日。原本早该捕获圣童,不料这中间出现了许多曲折,发生了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甚至传闻有人私放圣童。”众人一听皆身躯一震,其中徐子骥更是冷汗直冒,不敢抬头。王秉盛继续道:“如今圣相震怒,特派我等到此,宣布两道命令。第一道命令:即刻令徐子骥、沈柏霖接上何忆凡,迅速返回总教,侯查。”徐子骥、沈柏霖二人忙起身离座,躬身低头,口里称“是”。王秉盛一摆手,二人忙即刻离去。待二人走后,王秉盛便接着宣布道:“第二道命令:追捕圣童过程中,如果遇到其他教派阻挠,能避免交战则尽量避免,不允许首先出手,如果他们先攻击,则坚决回击!”众人皆颔首称“是”,王秉盛也缓缓坐下。
李正淳点头道:“诸位,缉捕圣童时间有限,迫在眉睫,我们便长话短叙。先由寿州的同仁介绍下当前局势,然后我们作一下全局布置。”
原本该徐子骥作局势介绍,但徐子骥既然离开,责任自然落在了赵德钧肩上。赵德钧缓缓站起来,作揖道:“寿州的情况比起庐州府较为简单,也更为棘手。简单在于两位圣童就在八公山附近,棘手在于“古祖天尊”插手了。”
“古祖天尊!”李正淳和王秉盛异口同声惊讶道。
赵德钧继续道:“不知何故,这二人从后山进入八公山后便如泥牛入海,毫无音讯。昨日我们一同前往拜山,遍寻山下,均未发现二人踪迹。后来搜到了山上八公殿,却遭到百般阻挠。如今看来,这‘古祖天尊’定然是收留了二人。”
“既无明证,便不要妄自揣度!”李正淳淡淡道,“八公山后山是否搜寻过?山下定珠镇、古祖镇等是否安排了人手盯梢?”
赵德钧忙答道:“八公山后山尚未搜寻,因为林深叶茂,野兽横行,偌大的树林搜起来,我们所有的人手都派上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至于山下的小镇,都安排了人手。不过,昨天下午为了搜山,两镇的暗哨都被临时抽调,直到傍晚这才补上。”
王秉盛拍桌而起道:“简直胡闹!谁的主意?”
众人面色凝重,赵德钧只好硬着头皮道:“徐护教的主意,我们也没有反对……”
王秉盛扫了一眼众人,只好缓缓坐了下来。李正淳接着道:“这么说来,昨天下午两镇疏于防御,很可能被圣童趁机而入。方圆百里可有飞鸽传书?尤其是西南正阳镇、东南北炉镇、北面下蔡镇等地,本教分坛可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赵德钧摇摇头,李正淳也不便多说,摆摆手示意其坐下。李正淳扫了一眼众人道:“下面作一下全局布置,王圣使率朱护教搜寻定珠镇,黄护教率领胡护教、林护教、高旗主搜寻古祖镇,赵护教率孙护教、郑护教、汪旗主搜寻下蔡镇,我和谢旗主前往拜访八公山,郭旗主留守!”众人皆起身作揖,口里称“是”。
突然外面飞奔而来一个中年男子,正是四位旗主护法中最年长者,刚奔至堂前石阶上便单膝跪地,双手上捧道:“禀告圣使,属下等在后院门外发现一把剪刀插在门上,上面有一张纸。”
众人疑惑不解,均东张西望,似乎想看穿纸张。那纸张上下对折,左右互翻,宛如一个四方小牌。李正淳轻轻招手,旗主护法连忙捧着纸张跑了过去。待李正淳接过后,便匆匆退了出去。李正淳拿起纸张,慢慢翻开,只见上面有五行字:天魔降龙,以此为端;先折两翼,再缚龙首——天魔教夏御恒。刚看完,李正淳脸色不禁为之一变,闭目不语。王秉盛忙接过纸高声念了一遍,众人闻听皆大惊失色。王秉盛一拍桌子道:“欺人太甚!狂妄至极!”王秉盛扫了一眼众人,缓缓坐下,想借此试试众人反应。
林朝羲见众人敢怒不敢言,一跺脚,站起来嚷道:“天魔教如此嚣张,难道我们就这样忍气吞声?众位若不敢吱声,林某愿为先锋,为诸位趟水!”边说边望着李正淳,抱拳道。
高誉轩也缓缓站起,抱拳道:“属下不才,愿追随林护教,为我教扬眉!”
郑锦华环视众人,冷笑一声道:“派两位圣使到此,圣相用意已经很明显——主持大局。如今大局出了问题,二位圣使要袖手旁观吗?”
李正淳仍旧闭目不语,王秉盛正要开口,赵德钧已经抚案而起。赵德钧斜睨郑锦华道:“二位圣使是‘主持大局’,我们也有‘辅佐之责’,如今大局出了问题,正是集思广益的时候,这么做有何不妥吗?郑护教有何高见,不妨直言,我们也想听听你对眼前局势的看法。”赵德钧边说边挥舞着手臂,其余人也都望着郑锦华,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郑锦华不得不站起来,瞅瞅众人,又转而望着王秉盛道:“右圣使,在下能否看看这纸张?”王秉盛眉头一皱,随即点点头,手腕轻抖,纸张已落于郑锦华手里。郑锦华打开纸张不停端详,不禁一阵冷笑,扬声道:“这纸张制作精良,细腻光滑,一股淡淡的脂粉香,不是普通的纸张。如果是天魔教鬼魔使夏御恒,必定是送粗鄙的茅纸给我们,这是其一。其二,如果是夏御恒所为,这署名绝不会只是‘夏御恒’三个字,肯定有一大堆狗屁头衔:天魔教教主特使、天魔教降龙先锋……。其三,夏御恒这个人,残忍至极,如果是他所为,今天寄给我们的绝不会一张纸,恐怕会是一颗人头!”说罢,右手紧攥,纸张已经皱成一团。
听完郑锦华分析,众人均无言以对,连赵德钧也不得不缓缓坐下,闭目轻叹。此时郭嘉佑神色凝重,低头思忖:“圣童昨日下午申时曾跟踪我们,后来闪入旁边府苑。彼时只有一位圣童,难道另一位圣童出事了?如今又弄一张闺阁信纸,无非是想挑起我们和天魔教争斗。这对他们眼下有何益处?莫非其中一个圣童被天魔教的人抓了?难道是夏御恒到了此地?”
“众位,”郑锦华接着道,“依在下看,这很可能是幽冥教或者八公山所为,无非是想挑起我们和天魔教的战争,他们或者圣童坐收渔利!”
“属下不敢苟同!”一个声音响起,众人皆吃惊地循着声音望去,竟是水龙旗旗主郭嘉佑。
“哼!”郑锦华斜着嘴道:“圣使和护教议事,岂容他人插嘴!让旗主旁听已经是看在圣相的面子,各位不要不知好歹,乱了规矩!”说罢,右手一拍桌案,顿时声响如雷。
众人猛然一惊,连李正淳都身躯一震,睁开了双眼。李正淳侧首斜视王秉盛,王秉盛于是摆手示意郑锦华坐下,待他坐定,王秉盛扬声道:“这种议事,原本旗主是不能参加的。因为时间紧迫,任务又如此艰巨,所以破例让你们旁听。即便如此,你们也要遵守基本的规矩,不能参与议事。”众人皆点点头,唯独郭嘉佑面无表情,昂首不语。“但是,”王秉盛接着道,“我们初来乍到,很多情况还没有及时掌握,这方面正需要寿州的同仁建言献策,所以郭旗主有什么情况需要禀报,可以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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