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冥之听得宁翊宸要送自己的大礼不由得心头一惊,心下想到,阿婴当真不是一般姑娘家,若是换了旁的姑娘,这般年纪大约只知绣花布菜,憧憬今后自己夫婿会是如何,好些的学着管账管家,有个才女名声的也不过是会些诗词歌赋罢了,没有一个人能像她一般,有胆识有气魄,刀口下拦人,撺掇别人造反,丹书铁券砸下去说话掷地有声,甚至做生意都是一把好手,如今更是替昭军养起胡马了。
宁翊宸看他也不说话,只是瞧着她,目光脉脉一片温情,不禁出声笑道:“那般瞧着我做什么,你不知道盛淮安首辅的学生个个都不是一般人吗?”提起盛淮安陆冥之有些沉默,盛淮安只宁翊宸一个女弟子,之前有些传言便说是给自己儿子准备的,如今宁翊宸又和盛策甫定了亲,怕是要坐实了这传言,只怕有些毁了姑娘家的名声。
宁翊宸这会儿斜着眼睛瞧了瞧他,嘻嘻笑道:“说起我夫子你便不说话了。”旋即变得饶有兴致,“将军莫不是想起了那盛家二郎,呷醋了?”陆冥之赶忙板脸否认:“哪儿来的这回事儿。”宁翊宸也不反驳,不过眼中带笑,细细看了他一会儿,不必多说,意思尽在眼中了……
陆冥之:好罢,解释也没用了……
宁翊宸骑不得马,所以换陆冥之陪她坐在车里,陆冥之想了想,问她道:“当初你小时候是不是身子不大好,生过场大病。”宁翊宸道:“是了,只不过我年纪太小,不记得了,只听家中大人讲过罢了。”陆冥之又道:“听闻当初那位大夫是位神医。”宁翊宸笑道:“神医倒是不敢说,大约比不过他师父的,不过神童倒是能说的,他那年也不过十来岁罢,旁人那个年岁怕只是还在做药僮儿。”陆冥之听着点了点头,宁翊宸又道:“若我没记错,那人大约是唤作颜初。”
“我已许多年没见过他了,他是外出云游之人,我又一直待在宣平,哪里知其踪迹。”陆冥之眼底笑了起来:“你怎知我要寻他?”宁翊宸哼了一身:“你问了那大夫那么多,你们又是镇日里干些刀头舔血的活计,军中又大多不过是些寻常之人,要是有些伤势严重的,一群半路出家学来的怎么能保证不落下些毛病。我若是连你这点心思都猜不出来,还称甚么甘罗之姿,晏婴之才。”陆冥之抬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却见她面上薄薄的红起了一层,雪上搽了胭脂似的,又似桃花瓣子似的通透,看在他眼里天人一般,暗道:到底还是个姑娘的。
本就在外城了,也是不远,不多一会儿便到了,地上还有雪,粘在宁翊宸靴子上,成了六出冰花的纹路,她伸了手指,指道:“你瞧,到了。”
宁翊宸派去养马的周有贵和他媳妇梨白立刻满面堆笑的迎了过来:“姑娘终于来了,快些进屋坐,奴才和家内早就将茶沏好了,手炉也备下了,只等姑娘来了。”宁翊宸口中哈着气:“先带着我跟四爷看马去罢。”梨白忙到:“姑娘仔细冻坏了。”宁翊宸只道:“不妨事的,屋里何时都能坐,到底还是看马新鲜不是?”
她一回头,笑的陆冥之心里一颤,多年以后他仍然记得起,那年豆蔻年华的宁翊宸,回眸朝他笑着,雪地里红的火似的一团,明媚的那般惊心动魄,眉眼间落得尽是冬日里太阳的光辉,金色颤悠悠的挂在睫毛尖儿上,烙在人心里,滚烫……
真的,再不会有她这般的人了,世上独这一个,独这一个他的阿婴。
陆冥之跟着她进去看,一匹一匹尽是上好的胡马,毛色鲜亮,油光水滑,蒙古马回鹘马皆有,宁翊宸骄傲的把头一仰:“你瞧,这些今后,可都是你的!”陆冥之满面好笑:“自然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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