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早上,宁翊宸就觉得心情大好,唤了乳母葛妈妈来给她梳妆,口中道着:“今日要穿才做的新衣裳。”葛妈妈笑道:“早知姑娘今日要穿,我昨日便把姑娘的同二姑娘的衣裳一并熨好了挂起来。”宁翊宸嘻嘻笑着:“小寰子这会子怕是没起呢。”葛妈妈叹道:“二姑娘倒是个有福的,不像姑娘您夜里睡觉轻,白日里却又瞌睡起来。”宁翊宸只笑道:“小寰子那是心里不装事,倒也是好。”
说话间便换了衣裳,上着一件正红四合云纹的交领长身袄,下头系了茶白遍地红如意纹的洋绉裙,坐了让葛妈妈梳头发,绾一对儿双鬟垂髫,两边各戴一个赤金绞丝嵌红宝发环,她口中啧啧道:“压得脖子都痛啦。”葛妈妈笑道:“姑娘家这般打扮才鲜亮些呢。”说罢为宁翊宸轻轻扫了扫眉毛,道:“姑娘生的可真好。”宁翊宸只道:“葛妈妈夸得我都害臊了。”旋即又道:“等会子便去唤小寰子起来罢,没的别睡得脑仁疼了。”
想了想又道:“罢了,我去唤她。”
那边厢宁翊寰正是睡梦之中,忽的感觉有只手捏住了她的脸,下意识地挥手拍去,却是手也被捉住了,她不禁嘴里嘟囔起来,听不甚清楚,只隐隐约约表达着不开心,却只听得有人唤她:“小寰子。”听见是自家长姐的声音,宁翊寰才出了声儿:“大姐姐。”又听见自家长姐唤自己起来:“快些起来罢,新衣裳都备好了。”
宁翊寰睁开眼睛,看见面前长姐,明艳猩红的衣衫,整张脸细细看去,细长上挑的眉眼,眼中平静如水,不似个孩子,唇瓣仿若阳春三月樱花的颜色,下颌尖尖,消瘦,清明,她忽的觉得恍若隔世,怔了怔,旋即“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宁翊宸吓了一跳,赶忙问道:“怎么了这是?好端端的怎的哭起来?”宁翊寰抽抽搭搭:“小寰子…小寰子梦到大姐姐死了…”死的时候分明已是少女了,不是眼前孩童的模样,梦境的内容记不清楚,只是恍恍惚惚一地鲜血,骇人的紧。
宁翊宸忙拭了拭她的眼角,湿润冰凉,枕头上也早已濡湿一片,怕是梦中哭了许久了。
宁翊宸揉了揉她额前的头发,轻声道:“不过是个梦罢了。”宁翊寰哭声道:“好多好多血的,我害怕。”宁翊宸只道:“今后见血的日子怕是多了去了,你现今就如此,以后该怎么办?”宁翊寰扯了长姐的袖子:“小寰子怕大姐姐不在了。”宁翊宸笑道:“便是天要亡我,我也当问天几句,抗争几番,哪得那么容易就死了”
她想了想,又捏捏自家妹妹的脸:“不过,哪里有人是不死的?如今也别是瞎想这么多了。”说罢唤了丫鬟进来,道,“给二姑娘净面梳头罢。”
有个小丫鬟拿了小刀给她要剃眉毛,拿起来时没拿住,朝地上落,急忙用手去捉,一个不妨捏在刃上,手指渗出血来,嘀嗒一下落在地上,殷红的一点,宁翊寰忽的抖了一下,往后缩去。
宁翊宸眉尖蹙了起来:“怎的还怕上血了?”赶忙抽了帕子,递给那小丫鬟,“包下伤口罢。”雪白的帕子上开了嫣红的芍药花,宁翊宸轻轻抚了抚她的眼睛:“往日没见这般怕血啊?”
宁翊寰忍了眼泪,换了衣裳,屋中尽是些年节的颜色,血一般,教她看的心慌。
宁翊宸轻叹了一口气:“出门看雪去罢,到底雪里好玩。”想想又嘱咐道,“可再不许哭了,今日可是年节了,到时可别是要日日不开心了。”
屋子外头树枝上落满了雪,一抖蓬蓬松松落下来,到是可爱,宁翊寰团了雪,爪子冻得通红,面上却是松快了些,宁翊宸也笑了:“到还真真是玩雪好啊。”姐妹俩正玩闹着,院子口来了个丫鬟,眼瞧着是宁琛的通房,知了,门口站着,低眉顺眼的,瞧着安分极了,知了知了,原本该是极聒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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