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营东移至滦河畔,此地距京师仅三百里本是喀喇沁部夏季牧场台吉古鲁斯奇布建有府邸一座便以其为行在,并将于此为硕塞迎娶科尔沁台吉之女。

原是人烟稀少的河滩草场,随着前来觐见的蒙古王公越来越多人马汇集,俨然大城般热闹。随行的理藩院官员在“城”外给各部划了营地白色的营帐便层层叠叠蔓延出去远远望去蔚为壮观。

钱昭半月来忙于琐事少有闲暇,不知为何精力大不如前近日越发觉得倦怠,便疑是有了身孕。她胃口十分好,与初怀小七时大不一样,以往月事也偶有延后故而之前也未放在心上。眼下细细回想,大约便是了。不过还没坐稳,倒也不急着报喜。已有数日未见多铎,或许明后日他得空过来,跟他说了,再召御医来诊脉不迟。

因不是头胎,哪怕未知会旁人自己留心饮食起居,也并没有什么不便。

这日午饭后,散步经过额尔德克的马圈,正撞见苏拉给小枣梳毛,便靠着栏杆欣赏。虽然骑不了,却爱它异于常马的挺拔俊美。小枣大约认得钱昭,朝她走近了几步,前蹄原地踢踏两下,似乎是一种打招呼的方式。

钱昭犹豫了片刻,伸手抚摸它的前额。它忽扇着长长的睫毛矜持而优雅地微微低头。

额尔德克在旁瞧着有些心惊,深怕她反悔把马要回去,清咳了一声道:“福晋,待会儿大格格要过来请安。”

所谓大格格便是多铎第一女,顺治二年嫁于蒙古巴林部齐门台吉,钱昭之前还未见过。她点了点头,却没有回去的意思,问道:“你的旗籍何时调入正蓝旗?”

额尔德克一愣,回道:“奴才随附王爷,大约应在明年。”

钱昭不置可否,又问道:“旗序排后有人有怨言吧?”

崇德年之后,八旗的旗色便按镶黄,正黄,正白,正红,镶白,镶红,正蓝,镶蓝的排序。千万别小看了这顺序,对于八旗制度来说,它代表着权力的座次,入关前意味着优先获得战利品和奴隶,入关后则是更好的旗地和立功的机会。

为了旗序而产生的斗争从未停止过。皇太极登位之初,将多尔衮三兄弟手上的两黄旗与自己手上的两白旗对调,使得原来地位最尊的“汗之亲卫”,掉到八旗的垫底。这巨大的落差,致使天聪年间大量白旗的属人叛逃,有跑去大明和朝鲜的,也有跑回山里打猎挖参的。

还有满洲定鼎燕京时,郑亲王济尔哈朗扈拥皇帝进京,按议,行程中护送的队伍应按旗分排序行军、立营。但济尔哈朗把自己的镶蓝旗与豪格的正蓝旗安排到了两黄旗之后,多铎的镶白旗之前。这种破坏尊卑规则的行为,之后被人揭发,因“近上立营,又同上前行”之罪,一大批人倒了霉,济尔哈朗也被降为郡王。

此外,多尔衮不惜在顺治元年与多铎互换了旗色,使自己成为顺位第三的正白旗旗主,便是为了享有更高的地位和尊荣。

如今要从排名第五的镶白,调入第七的正蓝,肯定会让一部分人心生不忿。

额尔德克不知她是何用意,但得罪人的话不说也罢,便含糊道:“兴许有吧,奴才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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