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着两天没有好好吃饭,陈牧歌很担心我,他这几天一样很着急,跟我说起当年在内蒙古丢羊的经历:在草原上,把羊当作口粮的掠食动物不光只有人类,狼、狐狸、黄鼠狼都会盯着羊群,如果有羊走丢,除非是当天天黑前找回,不然时间拖的越久,羊存活的机率就越小,因为你不知道有哪只狼会你比更先闻到羊的气味。

陈牧歌赌气说道:“兄弟,你现在这个样子算咋回事儿?不吃饭是不是能把孟羽找回来!如果行的话咱就跟你一起饿着吧!”说完一把用他的大手把我从床上拉起来:“越是消耗自己的意志力,孟羽就会像走丢的羊,找回来的可能性越小!把自个儿饿的跟片树叶儿一样,你咋去救人呐!”

饿的跟树叶一样……树叶……叶……我突然想到一个人,就是我家对面,她爸爸开钟表店的叶宜辰,我记得孟羽跟我说了,叶宜辰跟其它的保红派不一样,她偷偷的提醒过孟羽,保红派要对我家下手。想到这里我猛然间觉得自己说不定能从叶宜辰那里得知孟羽的下落。

我高兴的直跺脚,顾不得和表哥解释,直奔叶宜辰家的钟表店去了,到店门口发现门是关的,和城里其它商店一样,大白天闭门谢客已经成了他们躲避动乱的手段,此时我看到叶宜辰的弟弟小鱼儿在不远处玩:“唉!小鱼儿,哥有事找你!你过来!”小鱼儿晃动着肩膀跑到我面前,这个12岁的小男孩是叶家父母的心肝宝贝,我拍打着他头上的碎草问道:“哥问你,你姐呢?”小鱼儿上身靠着墙,用手抠着墙上的青苔答道:“姐这几天不着家,在统战室那里呀。”小鱼儿说的“统战室”就是平阳中学保红派开会的一个地方,相当于这支队伍的根据地或者说是作战指挥部,我又问到了统战室的具体地址后,招呼小鱼儿早点回家后就往那个地址赶去。

在复兴东路和南巷路交汇口,我找到了这个老旧的房子,我知道以我现在的身份不可能进得去,我在不远处等着,等待着叶宜辰自己出来,约摸一个多小时,一个1米60左右,身材高挑,留一头短发,上身穿淡绿色军装,右臂戴着红袖章的女孩出来了,等她再走近一点,我认出了叶宜辰文静的娃娃脸。

我向她招手,她发现了我站在马路对面很是惊讶,我看的出她本意是想躲开我的,但可能出于我们从小相识的原故,犹豫几秒钟后她还是小跑了过来,我还没开口,她倒先说话了:“先秋哥哥,我知道你为什么找我,我只能说孟老师是我们队长带人抓走的,但我不能说她在哪里!”说完转身要走,我一把拉住她的左臂,可能是我一着急用力太大她直叫疼,我连忙松手,双手合十,急切的轻声说道:“叶子,哥现在六神无主了,你应该猜的出来,你孟老师是代我受过的,我知道你要是说出她的下落,就是队里的叛徒,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哥现在只想问你一个不会让你为难的问题:你知道是谁向你们队长通风报信的吗?”

叶宜辰看着我,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同情,她抿了抿嘴,偷偷四下张望了一阵,她让我低下头靠近一点说道:“这个我真不知道,抓人的那天我也是被队长突然招来的,我估计不光是我,连我们队的几个老人也不知道队长的消息是打哪儿来的。”她说完转身又要走,却突然停住了,转过头来对我说道:“我有一个消息,也许对你有用,我不能告诉你孟老师的下落,但我可以告诉你,孟老师和她的爸爸妈妈不是关在一起的。”

“这又是为什么?”我不解的追问。

“我们那天行动很顺利,孟老师和她爸妈都被堵在家里,孟老师是由我们队长带人押走的,但她父母当场被另一队人带走了,队长后来告诉我,我们挺进队要跟平阳另一个更有名气的保红派搞串联,为了向对方示好,表示我们的诚意,我们队长把孟老师的父母送给了这个有名气的保红派。”叶宜辰说完,正了正头上的红星军帽,一路小跑回到了对面的马路上。

我心里凉透了:一个打着革命旗号的头头,竟然将活人当礼物一样送来送去,而且这活人还是自己学校老师的父母,这是怎样一个冷血的人啊!

我回到家中把我今天得到的消息告诉了爸妈和表哥,他们也是相当震惊,表哥为人简单憨厚,头一次听说人可以被当成礼物送来送去,气的他用手重重捶打自己的脑袋。爸妈连忙拦住他,大家都平静下来之后,我们围坐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妈妈递给我一张烧饼说道:“你这孩子,上午那会儿也不吃完饭再走,拿着这个,边吃边说!”我这时才感觉已经饿的不行了,我大口的吞食松软香脆的烧饼,听着桌上另外三个人商量下一步的行动方案,就在我啃完最后一口烧饼时,家里的房门被敲响了!

那敲门人下手极重,应该说是急切的拍门,我心里一阵狂喜,心想一定是叶宜辰想通了,追到我家要告诉我孟羽的下落。

我疾步上前打开了门,也就是那一瞬间我的心从天下猛然砸到了地下,哦不,应该说是砸进了地狱里:来人不是叶宜辰,而是一个年轻的红小将,右手高举着红宝书,左手上臂的红袖章红的好似鲜血。

“桂老师,哦还有桂先生和夫人你好们,我是丛中笑挺身队的副队长我叫沈向东”他表情僵硬的挤进门,中气十足一脸正气的作了这番开场白,我听得出这句话里的几个看似客气得体的称谓明显是讽刺和蔑视。

“您好,沈……沈小将,请坐,请这边上座。”我妈忐忑的陪着笑脸请他坐了下来。

“不必客气!我是光荣的无产阶级,很反感这套资产阶级假大空的官僚作风,”他走到客厅中央,眼睛有意无意的看了看我表哥,走到屋子中央站定后,像课文一样大声对我们喊道:“在伟大领袖的光辉照耀下,任何黑暗的剥削分子都将无所盾形!你们家窝藏反革命份子,你当我们不知道吗?!”他不理会我们一脸的惊慌,转头质问我表哥:“你是不是吉林白城人,叫陈牧歌!快说!”我表哥此时脑子没转过弯来,但我看到他由于身份突然曝光,双拳紧握,似乎要以蛮力终结这位保红派的质问,我径直走近他,以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请问陈牧歌犯法了吗?你叫他反革命份子,有什么证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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