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自从穿越来之后,第一次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哪怕是那帮文臣的花岗岩脑袋都没有让他觉得这么难受。在后世,患上像张婕妤的癌症自然是有办法治疗的,至少,也能让她多活几年。在这个没有妇科手术的时代,连切除肿瘤或者干脆切除子宫的手术都做不了,她这病就是不治之症。

他想起了那个想带过来的手术包,摇摇头,那玩意早就迷失在时空中了,就算是带过来了,没有专业医生,没有麻醉师,什么都做不了。

来到这个时代,这是自己第一次要失去亲人了,而自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吴贵妃的清燕殿前,今晚虽然不打算在这里留宿,现在去看看她,分享一下心中的悲痛吧……

在张婕妤那里,他不敢流露出一点点悲伤的情绪,还要宽慰张婕妤,说病会好的,还要一本正经地和伯琮讨论问题。

见到吴贵妃之后,赵构也放松了下来,他握着吴贵妃的手,略显疲惫地说:“伯玖睡了?……我去看过张婕妤了,确实情况不太好……以往太医怎么说的?”

吴贵妃的一双妙目盯着他,确定他累了。让他先坐下休息,快步回到书房,片刻之后回来,手里拿着一张医案。赵构展开来看,上面写着整整齐齐的欧体字:

崩漏年余。先有带下。始而半月发病。今秋季。每而三日。其漏必至。思下午为阳中之阴。阴虚阳动。冲脉任脉皆动。下无提防约束。夫奇经。肝肾主司为多。而冲脉隶于阳明。阳明久虚。

脉不固摄。有开无阖矣。医但以涩剂,图旦夕苟安。

海螵蛸鲍鱼茜草生菟丝子石壳广莲肉接服乌贼鱼骨丸。

赵构看了,也只是摇头,说不出话来。赵构心里清楚,中医也许能调月经,但是真治不了肿瘤。

两人默然无语,半晌,赵构发现吴贵妃扭动着身子,奇道:“你怎么了?”

“臣妾,臣妾怕是今后五日都不能侍奉官家了。”吴贵妃羞得满脸通红。

哦,大姨妈呀!如果不是自己昨天求欢,如果碰上今晚去郑绿儿家,那可就尴尬了。

吴贵妃扭捏着步子,走进内房,自己换了一件衬裙再出来。

赵构也不嫌弃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吴贵妃看见他正在案上画着什么,走过去一看,官家基本上画好了。这是什么啊?好像是在画女人的下半身?只是这女人的隐私部位被一个三角形的图案遮盖,旁边还各有一个带子。

看着赵构停下毛笔,满意的看着自己画的画,然后问自己:“贵妃可知这是何物?”

吴贵妃盯着话,轻轻地摇摇头。

赵构促狭的笑了:“朕称此物为内裤。”

他的这个内裤,没有后世的弹力纤维,没有橡胶制作的橡筋,只能因陋就简了,用几根细绳子拴起来,凑合着用。美观是谈不上的,这个内裤最大的作用就是在大姨妈来了之后,可以减少尴尬。

他给吴贵妃解释了半天,还画了好几张图,吴贵妃终于明白了,这个内裤可以给自己很多方便,至少不会弄脏床单啦。

“官家怎么懂这么多啊,连女人的事情都这么明白。”她的脸羞得红红的:“臣妾这就叫人,连夜做出来。明天就能用了。”

“做出来之后,给张婕妤那里送几条,顺便找一些柔软的草纸。”

“草纸?纸不是都用来写字吗?怎么可以这样作践?臣妾还是去找点麻,或者草木灰吧……”

“别别别,找柔软的纸,事先揉皱,跟写字的纸不一样。以后你安排人专门给宫里进贡这种纸。如果找不到,你安排宫里的工坊做。”

“遵旨。”

赵构哈哈大声笑了出来。

元朝才出现的手纸,估计在南宋就提前出现啦。

三日之后,赵构在大庆殿接见了李清照。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接待客人。

赵构端坐殿中,吴贵妃坐在侧面,两人好奇地打量着这位女中豪杰。远远地看见五十五岁的李清照一身盛装,在一位翰林官的带领下进入大殿,施礼之后,赐座在皇帝身边一丈多远的地方。这时才清楚地看到,这位老妇中等身材,气质温婉,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

“易安居士,朕对你倾心已久。”李清照,小弟我是你的粉丝啊。

“谢陛下厚爱,民妇万万当不起。”

赵构也不多说,吟起诗来:

“千古风流八咏楼,江山留与后人愁。

水通南国三千里,气压江城十四州。”

“民妇拙作,陛下见笑了。”

“朕很佩服你啊,一介女子,比很多男人都有气概。当年孤身一人,押送十五车文物典籍南下,真是有勇有谋。”

听到此言,李清照站起来,给赵构施了一礼:“这都是民妇的本份,可惜这些东西大多散失了……”

“无妨。都还在大宋境内嘛。只是可惜了……”

“只是其中好些都是先夫的心血,着实可惜。”

对于这样的事情。赵构也爱莫能助。总不至于自己下旨去追查吧?这么多年的事情了。

“居士这些年过得可好,是否需要官府帮衬一二?”

“民妇衣食虽不奢华,倒也无忧。只盼请陛下早日发兵,光复中原。”言毕,站了起来,向赵构跪下施礼。

本来赵构还想先聊聊诗歌,也准备把她这些年来讥讽自己的诗拿出来念念。没想到李清照这么不讲规矩,直接掀了桌子,逼迫自己表态啊。

“易安居士请起……坐下聊。朕早有此志。不过……官军屡战屡败,困难重重啊。”

一个宫女已经上前扶起了李清照,她站起身,不肯坐下:“民妇恨不身为男儿,且年老体衰,否则定当效法梁红玉,上阵杀敌。”

“如果官军人人皆有居士之决心,何愁金虏不灭。”赵构叹了口气:“居士所言,朕何尝不知?坐下聊,坐下聊。”

李清照这才坐下了。

“靖康之耻,已十一年了,这十余年,朕与居士一样,经历了可怕的战乱。朕常思,国家何以衰弱至此?不知居士何以教我?”

“民妇对国家大事一窍不通。只能就所见二三事,发发感慨。”

“但说无妨。”

“民妇当年也曾虽难民南下,一路所见,惨绝人寰。”说到这里,李清照脸上出现了不忍之色:“但是,官军从不保护民众,只知夺路而逃,甚至劫掠民众……这些官兵,与金虏何异?如果良家子都愿意从军,官兵自然不会如此军纪涣散。所以这兵制,不改不行了呀。”

赵构当然知道官兵的军纪败坏到了什么程度。只不过“好男不当兵”,这事情复杂着呢,最起码,宋代的厢军还有收纳流民,创造就业机会的任务……这一下子,谁都改不了。

不过该问的还是要问:“不知居士对改兵制有何想法?”

“想汉唐时,我天朝上国,擒杀北虏易如反掌,何也?那时候的官军都是良家子弟,有战心,有勇气,也有韬略。”李清照看了看赵构的脸色,继续说了下去:“民妇知道本朝都是以文驭武,这是好事,可也有弊端,我朝文人如民妇一般,只知风花雪月,如何懂得兵凶战危?而官兵皆无知无识,徒逞匹夫之勇,如何能够不败?如今多年战事下来,官军已经成长很多,陛下只要不再派文官夺军权,那就光复有望了。”

难得这个女人有如此见识,确实超过文臣许多。也许是她没做官,没有利害关系,旁观者清吧。赵构心中暗暗称赞,面上倒是没说什么,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

“官军积弊日多,陛下总比民妇清楚。”李清照不打算多说了。

“其二便是朝廷党争不断,互相掣肘,甚至影响到战与和,影响到前线将领的配合。此事不是陛下的错,毕竟这党争从开封便延续了下来……”

赵构也知道,文臣之间的党争确实很厉害,有的人为了让对手出丑,宁可让国家受损。这事更棘手。只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其三,就是偏安的世风不可容忍,须将光复中原作为国策。最近这段时间民妇听说临安有位叫的人,做了一首诗,民妇读后,心有戚戚焉。”

赵构听了,和吴贵妃交流了一下眼色。吴贵妃在李清照看不见的时候,做了一个鬼脸。

李清照说完了,不敢再长篇大论,静待赵构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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