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些天,大宋的左仆射赵鼎先生很是开心,自己在过去的半年,被右相秦桧搞得狼狈不堪,眼看就要被迫辞职了,结果没曾想剧情大反转,官家和秦桧闹翻了,秦桧要辞职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过去的三天,副总理赵鼎先生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家里的小妾都被祸害的不浅。每当他在皇城遇到秦桧的时候,都要上去亲切地打招呼,仔细观察秦桧的表情有无变化,仔细品味胜利的滋味。
每当有一批奏章送来的时候,他都要迅速翻检,看看有无秦桧的奏章……
咋回事?面见圣上都三天了,秦桧依然在皇城里踱着方步,每天上班,下班,吃饭睡觉,过着平静的上班族生活。
赵鼎实在忍不住了,求见官家。
“陛下,秦相并无辞职之意啊。”赵鼎一脸的无奈。
赵构也是一脸的无奈。
秦桧的脸厚心黑时人还没见识过,后世的记载可是连篇累牍。
无论谁弹劾他,他都不会像以前的丞相那样暂停工作,澄清自己,而是坚决要求组织上还他清白,对于污蔑领导的斯文败类,他毫不留情的弹劾回去,或者干脆找个由头治罪。之所以秦桧能掌握朝廷,就是因为他完全掌控了御史台,想弹劾谁就弹劾谁,看谁不顺眼就弹劾,看谁占着自己想要的茅坑就弹劾,怎一个爽字了得。
秦桧在原来历史上还干了一件大事,宋代以前都有很多私人的史书,秦桧全部禁掉。文字狱的始祖啊,不管是完颜家还是爱新觉罗家,只要是女真人,都喜欢这位秦相爷的创举。
秦桧主政之前,宋朝只有新旧两党,秦桧独相十余年,操纵科举,最后朝中只有秦党。
更别说到后来,赵构自己都被相爷的虎威吓得瑟瑟发抖,见秦桧都要战战兢兢,靴子里藏把刀,不知是用来自卫还是自裁……
既然知道秦桧未来的斑斑劣迹,赵构也想让秦桧自动辞职。
那天谈话是自己的预感是对的,此人不要脸,不要命,只要权,碰上这种无赖,赵鼎干脆建议皇帝直接下旨免职。可是有两个问题:
第一、有宋一代,皇帝极少做这么简单粗暴的事情,与士大夫共天下不是说说的,而是要落到实处的,无论如何,士大夫的面子总是要保全的。
第二、皇帝的圣旨需要中书省副署才生效,你这道圣旨是要开除中书省的一把手,叫中书省怎么副署?自个儿开除自个儿?就算二把手赵鼎可以厚着面皮签字上去,法律效力还是不够啊。
自从战国时期开府设立丞相一职以来,秦汉时期的丞相,与后世的公司相似,皇帝相当于董事长,皇帝的宗室亲戚们相当于小股东,官员和军队就是雇员,宰相就是管理所有雇员的。相权最鼎盛时期,皇帝除了祭祀和繁衍后代,几乎没什么大事要处理。
随着时代的发展,中央集权日益加深,历代皇帝都在想方设法削弱相权。唐代用三省六部制来分相权,并且改独相为群相到了宋代,进一步用枢密使分丞相的兵权,三司分丞相的财权,所以这时候的相权已经很弱了。
即使这个很弱的相权,赵构想罢相也不是轻易可以做到的。
这也是为什么有宋一代,如果宰相受到了弹劾,就会主动辞职的原因,表面看起来是文官的清高,其实质是缺乏制约机制,不得不用道德来约束。遇上了秦桧这个不清高的宰相,而且还是掌控了御史台的宰相,没有弹劾他,他就继续在相位上赖着,看你们怎么办。哼,就急死你们。想弹劾相爷我?我先弹劾你,或者干脆找个由头撤了你!
所以如果赵构一意孤行地下旨罢相,将来一定会被史家诟病。毕竟这个历史中没有了秦桧禁止修私史,没有了秦桧祸乱朝纲,也没有秦桧杀岳飞……那么赵构这道旨意,就将成为他这个皇帝的一个污点,被那些私史批驳的臭大街,不不不,臭全球。
赵构污点已经很多了,还是能少一个是一个呀。
谈话到这里就僵住了,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赵构表示,要再考虑考虑。赵鼎也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冯益来向赵构汇报,他建议之江学堂还是设在大内,学生住在八卦田。
此前赵构倾向于将学堂设在八卦田旁边,最大的好处是,可以让学生半天学习,半天务农,而皇城的官窑、兵器作坊也在那边,也便于学生们实习。
可是如果在那边上课,官家就要每次走数里路,非常浪费时间,而且官家很辛苦啦晴天还好,碰上刮风下雨,官家怎么能遭那个罪呢?所以冯益建议,学生还是住在八卦田那边,周围严密警戒,然后他们每日步行入大内一次,根据官家的时间授课,可能更方便。
为了掩人耳目,女学生都着宫女服饰,男学生都着小黄门服饰,就说他们是负责八卦田耕作的,也不会有人去注意这些小孩子,派一个老太监去管理他们生活,对外就说这个老太监带领一批小太监管理八卦田,这样不会有人疑心。
赵构犹豫半天,这样每天有一队小孩子在宫内外进出,总会引起人注意的。但是自己确实很忙,如果为了每天上课而在路上花一个时辰,确实不值得。
还是按照冯益的建议办吧。
现在已经是杭州的秋天了,秋风起,蟹脚肥,杭州人都在这个季节开始品尝肥美的湖蟹。在秦相府中,一场宴席也吃了一半了,桌上堆满了蟹壳。
依然是秦桧、勾龙如渊和万俟卨三人,一边喝着黄酒,一边吃着螃蟹。秦桧是江宁人,自小就会吃蟹。而另外两人都不是江南人,自然学不来江南人吃蟹的那种优雅,而是抡起小锤一顿乱锤,或者是用牙咬得咔嚓作响。
“这西湖的湖蟹只是名声在外,其实也没甚好吃。”万俟卨一边擦着手指,一边喃喃自语。
“元忠万俟卨的字,你真的不懂。”秦桧笑道:“吃蟹当然不是大鱼大肉,关键是那一点点新鲜,能尝到这个鲜,你就懂了。”
“秦相高明,属下还要学习。”万俟卨赶紧换了一副崇敬的嘴脸。
秦桧也擦擦手,然后捋了捋胡须。今天他心情很好,两个心腹都能看到。
“秦相,是不是宫里有消息了?”
“然也。”
“愿闻其详。”勾龙如渊也抬起头来,嘴里一边嚼着蟹脚,一边凝神倾听。
“行父勾龙如渊的字,你着急了,这样不好,不好。遇事要沉着,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至少,要食不言……”
“秦相,那是您老人家,宰相才有这样的气度。属下也就是供您驱使,自然没有这个气度。”看到勾龙如渊嘴里还塞着东西,万俟卨抢着说,一脸的谄媚。
“宫里边有几条消息。其一,官家与吴贵妃闲聊时,提到他与贵妃乃是夫妻一体。”
勾龙如渊插嘴了:“夫妻?在金国的那一位才是正牌皇后呀。”
“对呀。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圣上可能不想要金国的那一位了。”秦桧慢吞吞地说,再次捋了捋胡子,有根胡子断了,他疼惜的看着这根胡子,半天没有说话。
还是万俟卨开口了:“难道官家是得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秦桧点点头。他是从北边回来的。被掳去金国的女人会遭受什么,他心知肚明。哪怕是自己的老婆王氏,为了生存,也伺候过不少金国贵人。跟那些贵女不一样的是,王氏是自己的家眷,无论如何困难,王氏始终跟着自己。
“我在北国的时候,听说皇太后被盖天大王完颜宗贤纳入后宫,已经生了两个孩子了。”秦桧犹豫了一会儿,他的右手一直在无意识地捋着胡子,继续说下去:“不过我回国也这么久了,太后现在情况我也不知。私下揣测,大概官家觉得脸上无光,不想迎还太后了吧。”
“那邢皇后有无失身、生子?”万俟卨问道。
秦桧以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万俟卨:“你觉得呢?”
万俟卨不敢说话了。
“那福国长公主被关押又是为何?”勾龙如渊嘴里塞着东西,含含糊糊地问道。
“重阳节后,福国长公主深居简出,她府上倒也没能打探出什么消息。本相觉得,福国长公主定然是说了太后、皇后的某些实情,也许这些事情是她之前不敢说的,被圣上逼迫说了出来,或许说了不该说的话,惹恼了圣上。”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