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是容不得风浪的。

天才客栈里无缘无故多了个孩子,无疑给久居丝箩的闲客加了份茶余饭后的谈资,其后暗藏的故事,经由若干人等的转述,已编排出众多版本,而这其中最受众人推崇的,莫过于付伯黄昏恋云雨后留下的爱情结晶一说。

故事编得神乎其神,连付小林闲余时分去隔壁吃个茶,都能听到说书先生将手中醒木一拍,絮叨起他阿爹的风月佳话来。

起初,付小林对此事抵触得厉害,恨不得往那些乱嚼舌根的人的嘴里一个个都塞满棉花,奈何他一无势力,二无钱财,三怕浪费了软绵绵的好作物,又见当事人置若罔闻,哼着小曲摆出一副不以为意的悠然模样,只好将此事作罢,心里却越发腹诽将那小祖宗留宿在客栈的白脸来,只可惜,对于见不到的人也只能在心里腹诽,起不了任何实质上的作用。实际上,有安垣无安垣,有容玦无容玦,日子照样得一天天地过。

这天,初霁。

小林刚在殷家酒楼忙乎完,走至巷东口,但见一群人围在边上,对着包围圈中的人和事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他心中纳罕,不由挤进中去,见官兵持刀持棍,在道路两侧站成一列,好像路中要经过什么皇亲国戚、达官贵人。

丝箩身处边陲,但凡未涉及什么两国邦交的大事,不会有闲官光顾这里来探查民情,更何况前段时间幻璃正处改朝换代的关键期,无暇治理此地,简直是想将此处拱手让人,令南暝官兵有机可乘,肆意张榜抓人、把手城门。

今日倒是个例外,看这阵势,就算是对国家大事知之甚少的付小林也大约猜到了一二许是幻璃新主看清了局势,派使臣携重礼前往南暝与之交好。

“前些年儿还与那边干仗,这换了主子咋就想通了,带着这么多东西去讨好人家?”

“人家南暝靠着烧杀抢掠,一举成了世上霸主,不光咱这新王,西泽那边不也眼巴巴地把自个儿的郡主献上去了吗!”

“国力不如人家强盛,还不抓紧找个靠山,不就是等着亡国吗!”

听身旁人叽叽喳喳说的东西不是那么顺耳,付小林按捺不住心性,反唇相讥:“靠着依附讨好得到的东西,能有多少是真实的?”

周遭人都笑他,其中有人嗤笑一句:“天真!”

这时远处的马车近了,两侧看热闹的人多了,好像此生能看到所谓的达官贵人、谈判使节于他们而言是多么至高无上的事似的。

阳光自云朵缝隙宣泄而出,倾倒在座前马上,风吹帘动,在那一刹,付小林瞅清了厢中人的模样。

熟悉,熟悉,好生熟悉。

正惊诧,有人轻拍小林的肩,指着马车,附在他耳边道:“小兄弟,你说靠着依附讨好得到的东西不值几钱,可你看看那人,他之前不过是前朝公主的奴仆,现在呢,人家一跃被封了连城侯,现在又成为谈判使节,你看,人一旦混到这种地位谁敢明目张胆地说他啊,说白了,他靠的不就是谄媚讨好吗!唉,你还太年轻,多想想吧!”

小林嘴唇动了动,想替他辩解,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时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马车从身前驶过,带着其后屯了几箱的财宝,向着南暝的方向绝尘而去。

官兵退了,人群散了,饶是付小林反应再慢,也从那群人的闲谈中琢磨出了什么东西,他赶忙拉住身侧小哥发问:“你们刚才说西泽那边献出了谁?”

“你不知道吗,这消息在整个幻界都传遍了啊,西泽王见他小侄女年幼丧母,现下又失了父亲,就给她置办了嫁妆,要把她献给南暝王,唉,可依我看啊,他就是把他侄女当成了笼络南暝的工具……”

“你说的人可是西城画烛郡主?”

“对对,西泽未嫁的郡主可不就剩她一个。”

那人也走了,留付小林在原地默默站着,阳光夺目,他抬头望见天空游弋的白云无数,又突然想起那名女子淡漠如同白云的背影。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