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陈文书的身体并没有虚弱到要人搀扶着行走,但出于对一个长者的尊敬,以及完成父亲交给的任务,高有田还是搀扶着他走,直至进了书房。

“有田,你先来,将你刚才说到的那几句写出来,会用毛笔吗?”陈文书说。

“读书的时候练过一段时间,但因为是自学临帖,只能说是马马虎虎,在老文书面前那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我先来抛砖引玉吧,还请老文书多多指点。”高有田谦虚地说。

要是以前那个高考落榜生高有田,他真的不会使用毛笔,连钢笔字都写不好,然而现在这个重生后的高有田,魂魄是文学学士高云的,高云读了四年本科大学,自学苦练书法,因为一笔欧体字写的很好,被推选到学生会做宣传干事,因为要经常抄写一些通知、通报之类的文件公布上墙,每周还要定期出一期校园文学板报,也因此练成了一笔好字。

高有田老练地选了一支狼毫中楷毛笔,从容地摊开纸张,磨墨,稍作构思,随后一挥而就,洒脱利落,一副挽联就摆在陈文书的面前。

“翠色凝寒英才早逝,草木哀立天人同悲。”

骨气劲峭,法度谨严,于平正中见险绝,于规矩中见飘逸。欧体风格!

“啧啧,好字,好书法!真让人惊讶不已啊,想不到咱们红莲湾出了这么一个人才。了不起啊,有田,你这一手书法已有八分欧体的神韵了,你临的是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吧,练了多少年了?”

陈文书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捧起高有田写的挽联,惊奇地问。

“有三四年吧,在学校读书期间,我每天晚上坚持练两个小时,可惜没有名师指点,事倍功半,进步缓慢,惭愧啊,献丑了,请老文书斧正!”

高有田被陈文书赞得有些讪讪然,其实他这样的书法水平在大学里至多算得上是中上水平,书法练得比他好的多了去,他的字如果单纯作为书法作品来欣赏,章法、创意上就显得弱了,但他的字有自己特点,那就是特别工整,看起来特别流畅、明快而顺眼,这与他在学生会经常抄抄写写有关。

“嗯,不错,就凭这一笔字就具备做好文书工作的基本条件了,有田啊,前些日子你父亲跟我提过你的事,我没想到你有这样的本事,以为你一个高中毕业生根本无法胜任一个文书的工作,当时也就想办法推掉了,不过从今天你的言谈举止以及你写的这副挽联来看,你已经具备了做文书的潜质。这样吧,你的事我会给你留意着的,机会合适时我会在村班子会上提出来研究,如果没有竞争对手,把握还是很大的。这段时间,你精心准备一幅书法作品,按照公文范本写几篇公文,再附上一份个人简历,等候我的通知。”陈文书拍了拍高有田的胳膊,说。

“谢谢老文书的提携和关照,我会做好准备的。”高有田感激地说。

“嗯,好,这事就先这样吧,来,帮我取一张纸来,我给小智写一副挽联,白发人送黑发人啊,这可是人世间第一惨事!”说着,陈文书感慨唏嘘了一番,神情又渐渐转为黯然。

高有田默然地取过一张纸,细心地摆好,陈文书仰头长叹了一声,两行浑浊的眼泪从眼眶涌出,沿着瘦削苍老的脸颊滑落,酝酿了一会儿,猛然睁开双目,悲愤地写下了一副挽联:“中道忽惊鹏翼折,天涯为唤亲魂归。爷爷泣挽。”

写罢,狼毫毛笔往桌面一扔,砸中了墨砚,墨汁溅了一地,而其人已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去吧,拿挽联到灵堂挂上,告诉你忠伟哥,灵堂我就不去了,我想一个人在书房静一静,叫他们都不要来打扰我。”说着,陈文书朝高有田挥了挥手,随后别过脸去。

高有田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然后取了两副挽联,悄悄地走出压抑得心肺都快破了的书房,来到廊道处,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来到大厅,正好看到老爸高大元和一个礼生在指挥着人员设置灵堂,高有田把自己和陈文书写的挽联交给礼生,礼生接过挽联看了看,大赞这两副挽联是见过写得最好的挽联。高大元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家老二写的毛笔字,他当然看不出是好是差,连见多识广的礼生都对老二的毛笔字赞不绝口,那肯定是好的,于是也觉得很自豪,逢人就说这副挽联是咱家老二写的,仿佛自家的儿子考中了状元一样。

这时,高有田才注意到小智的遗骨和衣物都已经入殓了,奔丧的亲友陆陆续续地到来,灵堂内的哭丧声越来越大,咿咿呀呀的,哭得甚是闹心。因为陈家的女眷们都不懂哭丧的技巧,尽情地哭了一阵子累了,大伙都停了下来,中途出现冷场的情况,于是老爸高大元专门雇请来两个专职哭丧的婆娘。专业人士就是不一样,哭得有内容,哭得有情节,从陈家的祖宗三代哭到死者这一代,两个人轮流哭,哭累了喝点水继续哭,倒是非常敬业。

也许是陈文书帮过不少人的缘故,陈家的人缘还不错,但见陆续有人主动前来帮忙,挑水、劈柴、杀鸡宰鸭、煮饭等地,男男女女抢占干,应该说大部分人都是热心肠,当然也有一些是来献殷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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