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没有料到,林冲被逼上梁山之后没过两年,自己也跟着上了梁山。在这个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的小社会里,这些原来的军官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更加无法预料的是,没过多久梁山全伙受招安,命运仿佛在中途划了个圆圈。徐宁将妻儿重新安顿在了京师,自己则跟着朝廷及梁山的军马南征北战。

光阴似箭,徐晟很快已经八岁了,王氏就开始教他读书写字。

徐晟经常问王氏:“娘,爹爹去了哪里?”王氏总是淡淡一笑,回应道:“晟儿,你爹在外面打仗,为国效力。”王氏心里盘算着,等平了江南之乱,他们就可以班师回京了。

这天,王氏正在教徐晟他名字的写法。小徐晟仰着脑袋问道:“娘,我的名字为什么要叫徐晟呢?”王氏道:“你刚出生的那天,有一道长云游经过,他说应该给你取名为晟字。”徐晟问道:“为什么非要是个晟字?”王氏笑道:“晟者,光明兴盛也,前几年,皇上也将雅乐取名为大晟。爹娘都期盼着你以后能够成为国家栋梁,所以就依当日道长之言,给你取名为晟。”

这时一匹快马由远而近,在徐宁府前停了下来。很快有家丁来报:“夫人,外面有军士求见。”王氏心里“咯噔”了一下,说道:“叫他赶快进来。”

一个身上尚带着血污的士兵闯了进来,“扑通”一声跪下,说道:“夫人,属下无能。徐头领在江南阵亡了!”王氏“啊”的一声顿时昏厥了过去。

徐晟隐约明白“阵亡”二字的含义,哭着嚷道:“我不要成为国家栋梁,我要爹爹……”又扑在王氏身上道:“娘……娘……”

好半天,王氏才醒来,徐晟见她醒来,擦了一把眼泪,口中依旧说着“我要爹爹……我要爹爹……”王氏搂住徐晟的头,轻轻地道:“晟儿,不要再哭了,要做个男子汉。从明日起,我请人教你武艺。”

王氏命人给了那士兵几两银子,那士兵默默地上马远去。母子俩心中悲痛不已,王氏却只是告诫徐晟不要哭泣。

第二天,王氏派管家请来了武师教徐晟骑马射箭等武艺。徐晟年纪虽小,却也学得孜孜不倦,不敢偷懒。王氏常常暗自哭泣道:“这孩子愈长愈像他爹了,官人,我要好好把孩子抚养长大,不辜负你的在天之灵。”

这一日,该教枪法,看着武师拿着钢枪指导着徐晟,又一下子勾起了王氏伤心的往事:“官人的那一套钩镰枪法可以说是天下无双,只可惜官人未传给子嗣就先行一步了,而官人的雁翎羽也失散在战乱中。”王氏吩咐武师道:“教师,能给晟儿教钩镰枪法么?”那武师回道:“夫人,实不相瞒,这钩镰枪法擅使的人不多,小人却是不会。”

徐晟问道:“娘,为甚么非要学钩镰枪?”王氏泪眼模糊道:“因为……因为你爹的绝活是钩镰枪法。”徐晟走过去,帮王氏擦干眼泪道:“娘……娘不是告诫孩儿不要哭的么?娘怎么自己哭起来了。”王氏一面抹泪,一面哽咽道:“好,娘不哭了,晟儿,你要好好跟教师学武。”

很快,到了梁山军马班师回朝的日子。王氏这才知道,这一趟,梁山损失惨重,去时一百多位头领,回来却只剩三十几位。徐晟本想去看望林冲林伯伯,后来却被告知林冲亦因病在杭州休养,失落往回正走之间。忽然被路旁一人抱住,徐晟刚想喊叫,那人又把他嘴堵住。

那人抱着徐晟走过几里,来到一处无人僻静之处。徐晟看时,那人干瘦精练,却是乱糟糟的头发和髭须。那人问道:“少爷,认得小人吗?”徐晟觉得他些许面熟,那人道:“半年前,我曾经到过你家。”

徐晟猛然记起,就是他带来了他爹爹“阵亡”的消息,一拳挥向他道:“还我爹爹……”那人没有还手,任凭徐晟在他身上捶打,口中喃喃道:“少爷,你爹平日里待我们不薄,你若是打我心里舒服点,就忘情打吧。”徐晟虽然少不更事,却也不是胡闹之人,便不再打他。那人继续道:“小人唤作廖三,徐头领平时曾点拨过小人几招,徐头领出事时,小人不在他身边。等大家拼死把中箭的徐头领救回来时,徐头领曾吩咐过小人,他不能教少爷钩镰枪法了,就叫小人把会的那几招教给少爷。”徐晟道:“廖叔叔,你快教我钩镰枪法吧。”

廖三道:“这几天你就每日下午到这块无人之处来吧,钩镰枪法我会的尚不多,不用几日少爷就能学完。另外,不要告诉你娘。”徐晟道:“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娘?”廖三叹了口气,道:“若是你娘知道了,必然又会伤心了。”徐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往后几天,徐晟果然如廖三所说,每日下午必然如约而至。王氏却悄悄地发现了端倪,把徐晟叫过去道:“晟儿,你爹爹去世得早,你若是再贪玩的话,真是辜负了为娘的一片苦心。”徐晟急道:“娘,孩儿出去不是贪玩。”

“那是干甚么?”王氏问道。

徐晟却是支支吾吾答不上话来。

等到这天下午,徐晟出去之时,王氏却唤了个仆从,与她一起悄悄跟在后面。待到王氏发现廖三拿着一把破旧的钩镰枪在指导徐晟时,她的眼睛湿润了。王氏轻轻走上前去,徐晟正专心看着廖三舞枪,尚未发现她。

等到好几招使完,两人才回过头来,徐晟惶恐地看着王氏,说不出话来。廖三急忙下跪道:“小人该死,不该瞒着夫人教少爷自己都不太会使的枪法。”

王氏眼中噙着泪花道:“我又怎会怪你呢,这也算是未亡人对先夫的祭奠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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