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律疏议有记,诸侵巷街阡陌者,杖七十。

但这条法律是对平民百姓有效的,权贵和胡商不在此列。

胡商为唐带来经济繁荣,同时也带来了各种各样的社会矛盾,原本奴隶制在中国春秋时已经结束,然而在周边国家却并没有,在那些地方买卖奴隶是合法的,唐亦受其影响,默认了奴婢买卖的合法性。

人都有好逸恶劳之心,想不自己动手洗衣做饭劈柴生火就必须让别人干,比起雇佣,买一个奴婢要便宜得多,奴婢是和牲口一样的财产,是可以赠与买卖的,送一个绝色丽奴就跟送一匹汗血马是一样的,只是价格有些微差距。

没有钱,哪里有那么多奴婢?

贞观元年十月,太宗敕五品以上,不得入市,然而五品以下官员却并没有做过多的限制,这些人不仅自己凭借自己官员身份带来的便利经营商铺而且一日三餐还在公廨解决,越来越多的繁杂职位和公款吃喝成为税收巨大的负担,而这一切又与李林甫李宰相有关。

他在吏部期间养了不少尸位素餐的“贤人”,这些人多是皇亲国戚的亲信,是平时没用处,关键时刻能在贵人面前说上话的,当时的选人制度除了科举还有举荐,五品以上的官皇帝才过问,五品以下的文官则是吏部铨选,张九龄在当中书令兼宰相时还他还稍加节制,现在他没有了顾忌,围绕着李宰相下层官员形成了一个庞大的欺上瞒下、官官相护体系,而这些人偏偏是最直接与百姓接触、最容易激起民怨的。

御史是八品官,并不属于李林甫的调动范围,但是李林甫曾经当过御史中丞,又加上李隆基的宠信他也往御史台推荐了不少属于他这一派的御史。而且御史家谁没个亲戚朋友,李林甫就以此为要挟让在京御史闭上了嘴,当然出面说服的不是李宰相本人,而是他的“门生”。

如今在御史台敢跟李林甫对着干的只有少数人,周子谅就是其中一个,他是汝南人,家中并没有什么厉害的背景,父亲只是个县丞还已经过世,哥哥虽然已经进士及第但至今仍是校书郎。

寒窗十载一朝金榜提名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锦绣前程么?只有将李林甫斗倒了周子谅才有升迁机会,但是他一届寒门子弟在朝中又没有贵人保护,他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张九龄了。

张九龄的身体不好,每次上朝帮他拿笏板的都是周子谅,张九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被那帮贪官污吏给气死,要是他死了子谅该怎么办?

他的儿子张拯跟子谅差不多大,虽然此刻他在洛阳伊阙当县令,但一年难得回来一次,子谅父亲早逝,带着妻儿在长安客居,因而时常带着两个儿子到张九龄那个荒原般的家中探望,有了孩子的笑声那个院子才有了点生气,虽然子谅口中称着丞相可是张九龄却将他当成了半个儿子。

他跟张九龄一样廉洁,身上的这身衣服还是十年前进士及第时购置的,丝绸本来就是不耐洗的材料,再洗恐怕就要破洞了。

春日晚上微寒,张九龄怕风,黑纱罩脸的胡姬便将他们引到紧挨着纸门的矮几边席地而坐,现在还未到掌灯时间,靠着窗户光线会好一点。

两人点了手抓饭,等她走远了周子谅才将那个鸟笼提了起来,里面发出的嗡嗡声让张九龄浑身发毛,那好像不是鸟翅扇动发出的声音。

“子谅,这是何物?”

“丞相你看,这是我在灾区抓回来的。”周子谅掀开了罩在鸟笼外的黑布,只见密密麻麻至少十只足有小麻雀大的螟螽正“刺啦刺啦”得啃食着麦苗的叶子,光线忽然变化让它们受了惊,扑扇着翅膀在鸟笼里闷头乱撞,那嗡嗡声就是这么发出来的。

张九龄倒吸了口凉气。

“所有的蝗虫都是这般大吗?”

他的声音不禁提高了,正常大小的蝗虫只有小拇指粗细尚且称为天灾,这么大的蝗虫遮天蔽日得飞起来是何等景象?

他没见过开元四年的蝗灾,当时胆大如姚崇谈之还要色变,张九龄忍不住浑身发起抖来。

“差不多,而且丞相你看,春蝗多为绿色,秋蝗多为黄色,此蝗却黄绿相间,看起来好像不像是普通的蝗虫。”

“那你觉得这是什么?”

周子谅沉默了许久,才轻声说:“有人说这是大蜂,山海经中曰其状如螽,是一种异兽。”

张九龄是道士,可是连他都觉得这是无稽之谈,这分明就是蝗虫,怎么会是大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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