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宇国,柳城。

柳城西三百里苍梧山,一气道观明道峰,清越的钟鸣声自峰上最雄伟的大殿明心殿传来,钟声洪亮而不刺耳,声浪起伏而无断续之感。

这是一气道观早课钟声,一响可传十里之外,听得钟声,观中诸人停下手中之事,三五成行前往殿中。

路上诸弟子或交流修炼心得,或谈论奇闻异事,这时只听得其中一人高声言道:“诸位师兄师弟,我听说此次早课是观主亲自开讲。”

众人闻得此言,惊喜者有之,面色平淡者亦有之,那后者自是早早得了消息。

见诸人反应不一,那人仍是言道:“我一气门为大宇国国教,国内百二十城各设一道观以招弟子,诸观虽承纳新之责,然观主却多由老迈进阶无望者为之,而我们柳城王观主却是难得年轻有为,来日成就金丹大道也未可期,我们若是得了他的指点……”

许是耐不得其人多言,一身材魁梧者插话道:“许师弟,观主威名我等当然知道,可惜观主终日闭关,一年也见不到几次,为之奈何。”

插言之人在诸弟子之中应是颇有威望,听了他的话,众人面露惋惜之色,频频点头。

那被唤作许师弟的人说话被打断也不恼,转身面向那身材魁梧者,道:“那葛师兄可知就在几日前观主授予了一人牒书呢,刚授予了牒书,又亲自开讲,观主这是……”

众人早就被勾起了好奇之心,但那许师弟声音愈发细微,与葛师兄渐行渐远,到后来竟如蚊鸣,更不可闻。诸人心中暗骂,面上仍作平和之色,只是纷纷四下打听。

不一会儿,众人便对这位新来的师弟有了一个初步的轮廓。

这小师弟名唤吴毅,是大宇国邻国大玄国中人,其祖父与王观主未出家前与王观主颇有渊源,只是听闻其祖父最近好像被政敌打击,是以他祖父让他来这里避难了。

诸弟子打听清楚后虽因王观主亲自招收小师弟而不敢多言,但面上的不屑之色却显露无疑,不过一丧家之子,如何比得上他们身倚家族支持。

走在最后的葛师兄和许师弟相视一笑,面露得色。

得意过后,许师弟不由担心起来,问道:“葛师兄,我等如此施为,若是惹恼了观主如何是好”

葛师兄闻听此言眉头一皱,目光一凝,冷声道:“许师弟,事已至此,你难道还想躲吗?若是让观主肆意破坏规矩,我世家一脉到时可还有立身之地吗?”

许师弟避开他的目光,弱弱的嗯了一声,只是心下却开始谋划脱身之道,那葛师兄是南郡葛氏子弟,且份属嫡系,他自己毕竟不是大族子弟,在世家与观主争斗中不必折进去太深,倘若观主揪着不放,最后那些世家子弟不见得会保自己。

葛师兄见他敛眉深思,心中大恨,心想若非还有用得着此人的地方,怎容得他左右逢源,作墙头草。心下打定此事一了便是杀不了他,也要绝了他上进之路。

一路无言,诸弟子三三两两逐渐到了大殿中,依入门时序寻了各自蒲团长身跪坐。

又过了片刻,钟声再次响起,之前那道钟声唤作唤钟,意召唤弟子,而这道钟声唤作止钟,止钟响而不至视为缺课,要被罚抄道经。

就在止钟响起的时候,年道人迈步进入殿中,一身道袍上描白云红日,下绘山河大地,脚步看似平常,但若细听却不难听出其与钟鸣之声齐奏,依声而动,随韵而行,和谐融洽。

中年道人身后跟着一少年,少年一身素衣,亦步亦趋,好像不是自己在走,而是被牵引着前进。

殿中有一座高起的三层台座,道人一步步登上高台,少年侍立一旁。

就在道人登上高台后钟鸣声恰好停止,这一动一静的转换让许多弟子气血翻涌,气息不定,身形起伏。

道人转身,脚步顿下,顿地之声便如那洪钟大吕一般让众人摇曳的心神平复下来,众人心神一凝,满殿肃然。

中年道人便是诸弟子口中的王观主,俗名王出尘。这时只见得他目光缓缓扫视殿中众人,不急不慌地说道:“我忝为一观之主三年有余,平日也未教得你们什么本事,这观主当的是真不称职啊。”

众人闻听此言,摸不透观主心思,便齐齐躬身拱手道:“观主言重。”

王出尘哈哈大笑,不见喜怒,也不再多言,开门见山道:“盈天地之间者气也,万物因气而成,失气而亡,此我一气门道纲本论,故我一气门修的便是这一气……”

诸弟子心随音动,思绪飘飞,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气通天地亘古今的宏伟画面,继而想象一道气息由产生而成长最后消亡的历程,并与自身平时修炼所得相互印证,而他们脑海中的气息也随着他们的想法改变而改变。

一时间,众人如痴如醉,但是却有一人例外,便是那新来的弟子吴毅,他几日前才刚刚入门,此时就是一个凡人,王出尘的讲解对他而言好像是对牛弹琴,听得他抓耳挠腮,躁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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