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真子狠狠往徒弟心窝上扎了一刀叫他愣在那里又嗤笑一声:“你继续问,还有什么,师父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许嘉玄怎么也想不到两人成亲是这么个缘由心情复杂得可以。

他慢慢坐下手握着刀柄问:“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陛下能说动首辅,也只能拿这个缘由,所以她应该是知道的。”

他曲着的手指猛一下并拢,不知怎么想到成亲后她对自己的迁就和包容,难道也是基于这个原因?

他脸色一点点沉沉下去,玄真子看出不对来忙道:“你个混小子可别瞎对小鱼有什么猜测以她的性子,如若她不愿意进你许家门,管别人把你说个天花乱坠她也不会嫁。”

“你紧张什么。”许嘉玄面无表情瞥去一眼玄真子被噎了噎,冷哼道,“不是怕你回头又欺负人小鱼,性子再好也经不住你总凶巴巴的。”

“上回你说的不得善终是什么意思既然她和太子是兄妹太子为什么要害她?”

“谁告诉你就是太子害的小鱼?”

“那你告诉我是谁。”

许嘉玄抬着浓眉眼神再冷酷不过那股经年累积的威压在此时都迸发出来。

玄真子在他视线中颓然坐下:“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没有见过那个人!”

他就有些咄咄逼人了:“既然你没有见过,又为何就能笃定会有不好的事情,我不信你神叨叨的那一套!”

什么卜算,什么预知,他都不信。

玄真子这下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他既然都不信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话,自己若说确实是经历过,他不也还是不信!本就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自己跟他说,当初他就是因为臭脾气只能远远看着人小鱼而错失终生,他是不是更加不相信?

玄真子张了张嘴,很多话无从说起,最终在他逼视中一叹:“罢了,你信也罢,不信也罢。皇子们年长了,是非不断,你身为锦衣卫同知,有些事情你比我更清楚。后面的人总会慢慢浮出水面,且走一步是一步。”

许嘉玄握着刀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玄真子也不拦他。成亲的真正正原因对他肯定有打击,虽然这个徒弟有时倔得像头牛,可眼下他分明还是对梓妤有了心,就这样磨磨他性子也好。而有些东西种下了,可能就是像这傻徒弟一样,会变作生生世世。

外边的太阳不知何时被云层遮盖,天色变得阴沉,仿佛要下雨,迎面吹来的风都添了凉意。

许嘉玄快步从石阶走下,牵过马便往京城急赶,在中途豆粒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

梓妤从正院回来后又睡了一觉,被打在屋顶下的雨声吵醒,噼里啪啦的。起身推开窗一看,淌下屋檐的雨水都化作成串的水帘,外边的景致被大雨淋得模糊了轮廓。

她在窗前看了会,小东西从外间飞进来,站到她肩膀上喊小鱼。

她伸手摸了摸它翅膀,关上窗,走到炕前坐下。

小东西就跳到桌子上,转过身让她看尾巴:“新的。”

新的?她低头细细一看,发现秃了的那块有新的羽管长出来了,秃了那么大半个月,总算是长毛了。

梓妤被它逗得直笑,将它抱到膝盖上,椅着大迎枕听雨声出神。

李妈妈从廊下过来,雨势太大,身上免不得还是沾湿一些,拍着肩膀走到她跟前说:“不知世子今儿要不要外出公差的,若是出去了,突然下这么大的雨,恐怕什么都没带。”

她就想到锦衣卫的本职,问李妈妈:“有人去给世子送雨具吗?”

李妈妈一愣:“世子身边的人不都会准备吗?”还真没想到过个问题。

梓妤一眼明了,能理解李妈妈的诧异,他们这些煞神常会隐藏行踪,又怎么会让家里送这些东西。

正巧绿茵也来到,身边跟着翠红,她就先吩咐绿茵:“你让前边的六喜给世子带套雨具送到北镇抚司去,再带一身官袍,一身便服。”

绿茵点点头,拉着李妈妈去准备这些东西。

李妈妈找衣裳时,无意见到放在梓妤那边衣裳下压着人眼熟的玉佩。

“这不是世子的玉佩吗?”

她都有些时间没见着世子佩戴了。

绿茵淡淡扫一眼,说:“这个啊,成亲前世子送给少夫人了。”

李妈妈闻言略诧异,世子居然把夫人留下的玉佩送给少夫人,旋即又抿抿唇一笑,这就是定情信物了。

“压这儿万一滑下去了可得摔着,你再去找个锦盒来,放里头,就放在少夫人妆匣边上。若是少夫人要佩戴,也方便取。”

家里也不能进贼。

可她们姑娘就没想戴身上啊,不然也不收进柜子里。绿茵在心底腹诽一句,到底是去寻了个深蓝素缎面的锦盒,李妈妈装好玉佩就送到妆台上。

在绿茵抱着衣裳出去的时候,李妈妈不放心,说:“我跟你一块儿去,也好有个人打伞。”

翠红是她让过来有要事交待,也就没留李妈妈。

等人都离开了,翠红才把绣墩往前移了移,挨近着梓妤小声说话:“您有什么吩咐。”

“你知道世子姨母的事情吗?”

许嘉玄的姨母,嫁到武安伯府那个?

翠红点点头:“知道一些的,姑娘是要想知道什么。”

“世子是什么时候就不和她来往了?缘由呢?”

“这个事情时间有些早了,府里的人也不怎么敢议论有关林家的事情。”翠红回忆道,“小的来侯府晚,但世子爷是在七八岁左右就不和这个姨太太来往了。听说是姨太太把世子从哪里寻回来之后,即便是林家,这个时候也极少和侯府再往来。”

梓妤就推算了一下时间。

七八岁左右被寻回家后。

不会是他生母身故,他离家出走跑到玄灵观后山的时候吧。

“原因有人提起过吗?”

翠红朝她抱歉地笑笑:“您也知道,小的来过后就被一只丢在北院,一般没有旨意,也不会乱走动和探听。这些事情还是丫鬟传丫鬟,无聊时在我耳边说的几嘴,就只说过这些,姑娘恐怕只能让着人前去问问武安伯府那边的人。”

也只能这样了。

“这些日子倒是委屈你了。”梓妤颔首,朝她微微一笑。翠红当即就抿了唇,语气是有怨气的:“小的可真没招惹世子爷,被送进来,也是上边的意思,更加没有什么心思只想好好当差就是。世子爷这把小的名字改来改去,实在是”

虽然她们被培养成探子,本就身不由已,可名字是她们唯一真实的东西,她们多是孤儿,父母给的名儿也被改了,真是连个念念想都没有了。

梓妤知道她的委屈,说:“你且再呆些时日,等时机合适了,我就送你出府吧。”

翠红双眼一亮:“真的?”

“当真,外祖家给我置了铺子,正好把你放外头帮我管管,你也不用再被这边的人看得不敢妄动。递消息也方便一些。”

她和另外一个女子是被明德帝赏下来的,许家父子都只好吃好喝伺候着,不过另一个女子还是被威武侯收了房,但也只有那么一次就不闻不问了,比她在侯府过得尴尬得多了。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就是明德帝给近臣的一个提醒。

翠红此时倒有些感激许嘉玄不收之恩,连声给梓妤道谢。

等翠红走了,李妈妈跟绿茵一同回来。

李妈妈侧耳听里间没动静,堆着笑来到梓妤跟前说:“少夫人,翠红是有什么事情求到您跟前了,如若您不想理会,打发她就是。”

世子上回还吩咐让她不要往少夫人跟前凑的,结果这才几天又跑来了。

梓妤笑笑:“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来给我问安的。”

李妈妈闻言也不好再问,跟她说起家务事:“您生辰近了,铺子里庄子里的管事们都送了信来,想给您问个安恭祝一句。”

先前就说让她管许嘉玄铺子庄子的进项,但她一直没想接,如今他们倒是先比她坐不住。

“好,妈妈安排时间就是,左右我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见就见吧。

李妈妈见她没再推辞,心里高兴,又想起昨晚两人同房了,就开始盘算什么时候能听到好消息。

许嘉玄一路打马回京,浑身都被浇了个透。他也没有到北镇抚司去,而是直接回了府,与送雨具的六喜正好错过。

他一身是水走进屋,留下一路的水痕,梓妤被他的样子吓一跳,放下逗小东西的小木棒走上前。

伸手一摸他的脸:“怎么不知道披点东西,都冻僵了。”

许嘉玄被她手心暖着,一动不动盯着她看。

梓妤察觉到他的不对,莫名道:“你怎么了,遇到什么事情了?”

这么盯着她看做什么,眼神阴沉得叫人不舒服。

他手慢慢抬起,贴在她手背上,冻得她一个哆嗦。下刻她的手就被拿下来了,他一言不发进了净房,梓妤盯着他留下的一路湿迹出神。

昨晚还好好的,今天又抽什么疯。

梓妤皱皱眉头,叫绿茵去让人抬水来,粗使婆子抬了热水进去很快就出来了。梓妤想了想,抬脚走进净房。

屋内水汽氤氲,他身影就有些朦胧。

她走到浴桶边,他就端坐在里头,头发还湿漉漉束着。

“你不把头发也洗洗?”

他倒是动了,把簪子一摘,冠也随手一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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