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

“回……回大人,奴婢本姓崔单名一个琳字。”突如起来的提问让崔琳惶惶不安,确切的说这种不安从起步起就没消停过。

“别紧张。”泥洹看着惴惴不安,说话有些结巴的崔琳说道。

“不,不紧张,奴婢一点也不紧张。”崔琳违心地应了句,心里却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怎么可能不紧张!她可是才挨了两顿抽,说起来还挺委屈的。三日前尚食局的女官们便千叮咛万嘱咐,要求她们在新官到任时能多冷淡就多冷淡,全都摆出副不欢迎、不待见、不服管的姿态,还说这位女官待不长,待不待的长她是不知道,反正是肯定活不长,旧人们都知道她们这奚官局向来是铁打的局,流水的官,一个一个都不长命,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顶头上司不中时,奚官局通常由她们几个大宫女代理,人人都想成为一把手,可人人又不敢当这领头羊,无官到访时她们便是大官,有官来临时她们就乖巧从命,日子过得倒也安稳。不论是本局的临时女官和还是外局的常驻女官她们都得罪不起,但若非要选一个,那大部分宫女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外局女官,毕竟长痛不如短痛。可是天地良心,她虽然应了这事,却并没打算这么做,更没露出什么古怪神情,偏偏合着众人一道挨了打,窃笑女食的事她也没做,都是身后那群小宫女和个别几个大宫女干的,偏这账又算到了她头上。

她委屈巴拉地倨句着腰杆,毕恭毕敬地跟在泥洹身后,直琢磨这位大人不好惹,一上来就打了刺头女官,以后不定还会怎样。一听说留下一位大宫女,其他人嗖嗖的全跑了,恁是把她推了出来,平时就受欺负,现在还要受欺负,唉,她不禁替自己默哀起来。

走着走着泥洹发现条僻幽的的小道,远瞧着跟失修的绳索桥似的,半截木板路,半截砖土路,两旁的枯草杂枝好比绳索,小道游蛇般逶迤延至爬满半常绿爬山虎的拱门。

“那是什么地方?”泥洹面朝着拱门的方向指了指指。

“那……那是荒废的院子。”崔琳战战兢兢回复道。

“那这道呢?”

“也是荒废的。”

“胡说。”泥洹蹙眉愠怒,“这木板上的脚印分明是前夜雨后新留下的。”

“大人息怒。”崔琳吓得忙跪在地上,带着哭腔求饶道,“那里确实荒废已久,当下只住着……住着前任大人。”

她原是穷苦人家出生,在家中排行老二,上有一位长姐,下有三位妹妹外加两个胞弟,早些年还能过着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给老三的拮据日子,后来一个个块头都大起来,日子也就没法维系,阿娘便将她和老三、老四卖了出去。

她不知道老三老四怎么样,反正自己被转手了很多次,她逃过,也挨过打,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屈从,因为他不想跟那些“不服管教”的可怜人一个下场,不想被草芥一般弃尸荒野遭豺狼撕咬,蛆蚁啃食。

然而不管如何乖巧,总难尽遂人意,戏班头总嫌她笨学不好手艺,养着也是糟蹋粮食,便琢磨起将她卖给出价最高的秦楼。可阿娘说女人的名节最重要,一个女人可以死,但不能失了名节,所以她选择了逃跑,却不幸被当街擒住,好在天可怜见,撞见位外出散闷的官家小姐,小姐心善花了大价钱将她买了回去,她虽然没什么本事,甚至笨笨的,但绝对是个知恩图报又心细如发的人,体娇多病的官小姐被她悉心照料着倒也日渐好转。

一日花朝游湖,她家小姐与微服私访的天子因游船对诗邂逅,因孔孟儒学投机,临走时天子对她家小姐赞了句“姑娘不仅有西子扶风之美,还有蔡、谢聪识善辩之才,实在难得。”

后来家里便来了位公公,正是那日陪小姐聊天的公子侍从,再后来她就随着小姐一同进了宫,只是好人不长命,没几年小姐的身子就越变越差,最后竟先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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